第一卷 第21章 這戲,該我一人去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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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悠然看著我,眼神中混雜了震驚、無奈和一點點希望。
我知道她希望我反駁,希望我有點骨氣。
我閉了閉眼,那串南紅硌得我手心生痛,可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麽。
世上任何東西都有代價,所求越多,付出的價格也就越高——這是我六歲就知道的事情。
“陛下,您說得對,”我平靜地說:“我會做到的。”
華南山臉上立刻浮現出“果然如我所料”的神情。身旁的華悠然猛地攥住我的手腕,語氣急切:“呦呦,你再好好想想!你聽我說,這事根本行不通!煙雨宮那位絕非尋常之輩,她是王家嫡女啊!她祖父更是三朝元老,這些年誰不是——”
我看著她,輕柔而堅定地將那隻手拂開。
“公主,”我說,“我知道我在幹什麽,多謝你的好意。”
華悠然瞪著我,我轉過臉不看她。華南山上前,將她拉開。
“悠然,你是公主,在我的保護下你可以隨心所欲,但不是每個人都是公主,”華南山聲音很輕:“不勞而獲這件事,除了你,沒人能例外。”
華悠然拂袖而去。
禦書房很快就剩下我們兩個人。
華南山靠在桌子前,眼睛緊緊地盯著我。
“你具體怎麽做,我懶得管,想來你膽子不小,自有辦法。”他靠在龍椅上,語氣帶著幾分漫不經心,“我要的隻有結果——三日後,滿宮乃至朝野上下,都得知道煙雨宮那位主子,偷了禦賜之物,明白嗎?”
我壓下心頭翻湧的思緒,垂眸凝神將前因後果在腦中過了一遍,轉瞬便理清了其中關鍵。
我清了清嗓子,揚聲道:“容我鬥膽一猜,陛下手中這串南紅,恐怕隻是個引子。您真正想對付的,是這位娘娘背後那位三朝元老,王家大人,對嗎?”
華南山聞言,眼皮都未抬一下,隻端起茶盞淺啜一口,神色間全然是不置可否的淡然。
見他這般態度,我就明白了,於是接著說道:“若隻是安個‘盜竊禦賜之物’的罪名,未免太過輕巧。王家根基深厚,又是三朝元老,到時候未必不能尋個由頭將此事壓下,或者得一個舉重若輕的罪名,陛下心裏也不解氣,倒不如幹脆給她安個足以壓得她永無翻身之日的罪名?”
華南山揚了揚眉,拿著我的眼神中多了幾分興味。
“哦?你還有什麽辦法?”
“煙雨宮那位飛揚跋扈多年無人敢動,可見王家積攢多年的家底與勢力絕非尋常。”我緩聲道,“您若想治她的罪,尋常輕飄飄的罪名,根本站不住腳,更遑論讓朝野信服。”
我微微前傾身子,語氣添了幾分鄭重:“要動她,就得一擊命中要害。不僅要讓這位娘娘徹底失勢、再無翻身可能,更要讓她背後的王家挑不出半分錯處,隻能啞口無言,連辯駁的餘地都沒有。”
華南山臉上神色莫辯,隻是目光很深。
“繼續。”他說。
我揚了揚手中的南紅。
“既然陛下說是這娘娘盜竊了南紅,那麽原因是什麽呢?總不會是她自己缺錢吧?”我說:“可如果這位娘娘不是為了錢,而是為了別的東西呢?”
“頓了頓,我話鋒一轉,緩緩道:“可若是這位娘娘並非為了自己,而是為了旁人呢?”
“旁人?”他眉梢微挑,終於多了幾分興趣,“比如什麽人?”
“比如一個對她而言極為重要的人,重要到她甘願冒險。”我聲音放得更緩,一字一句道,“這人或許身份特殊,或許與她有著不能公開的牽扯,以至於她即便出身名門,也沒法正大光明地尋來這般舉世罕見的南紅相贈,隻能走這條偷取禦賜之物的險路。”
我慢慢地加上一句:“不知陛下是否聽過,南紅這種珍寶,也是定情之物啊。”
華南山突然就笑了。
“我雖沒學過多少東西,卻也知道對於一個女子來說最重要的是什麽,”我直白地說,“聽說陛下從不臨幸後宮,那麽有些娘娘耐不住寂寞紅杏出牆這種事情,應該也有可能會發生的,您說呢?”
他緩緩踱步到我麵前,玄色衣擺掃過地麵,帶起一陣微涼的風。我攥緊了袖中的手,指甲幾乎嵌進掌心,才壓下轉身奔逃的本能,經過這麽多天的相處,和他單獨待在一起總讓人心頭發怵。
萬幸他並無怒意,隻是抬起手,指腹帶著薄繭,不輕不重地在我額間點了一下。
“好個心思活絡的林呦呦,”他勾了勾唇角,語氣裏聽不出喜怒,“看來是我先前看輕了你,你的腦子,可比華悠然那丫頭靈光多了。”
我抬眼,語氣直白:“橫豎陛下本就不在意後宮之事,更不在乎所謂的‘頭上顏色’,這般做,於您而言,又有什麽損失呢?”
這話出口,他臉上的笑意瞬間淡了下去,隻定定地看著我,眼底翻湧著難以捉摸的情緒。
沉默片刻,他才開口,聲音冷了幾分:“暫時先這麽辦吧。”
頓了頓,他俯身靠近我,語氣帶著赤裸裸的警告,“但記住,這事從頭到尾都是你一人之事。若是搞砸了,或是你沒能全身而退,將來你死在哪個角落裏,我絕不會替你收屍,更不會讓華悠然出麵,明白嗎。”
我迎著他的目光,緩緩屈膝行禮:“我明白。既然敢提這個計劃,自然早就想好了退路,斷不會給陛下添麻煩,就算死,也與陛下公主沒有半點關係。”
他盯著我看了半晌,似乎在判斷我話裏的真假,末了隻淡淡“嗯”了一聲,轉身坐回龍椅上,指尖漫不經心地敲擊著扶手:“要什麽人手或物件,直接問我要。但有一條——不許驚動王家,更不許在事情成之前,走漏半點風聲。”
“是。”
我應聲起身,後背已沁出一層薄汗。
抬頭時,正撞見他投來的目光,那目光裏帶著審視,還有一絲若有似無的玩味,仿佛在看一場即將開演的戲。
而我,就是那場戲裏下場最為悲慘的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