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煙雨被拖行的聲音逐漸遠去，最後消失在回廊的深處。
    一直跪在地上的王大人似乎慢慢的回神了，他掙紮著想站起來，卻不知道是因為跪的太久還是失去權利的打擊太大，佝僂的身子在地上掙紮了半天，一時居然無法站立。
    而在我身邊旁觀的太傅，像是良心又突然長上了，他幾步上前，一把扶住了搖搖欲墜的王大人，老臉上帶著深切的關懷和適當的痛惜。
    “王大人，王大人！你可要保重身體啊！”他長歎：“唉，陛下皇恩浩蕩，煙雨這孩子也是留下一條命，您夫人在九泉之下得知，想必也是慶幸的才是啊。”
    他一邊說著，一邊拉扯著扶起王大人——而王大人眼神空洞，比起剛剛被拖走的女兒，他倒是更像那個被打入冷宮的人。
    太傅又轉向華南山，道：“陛下，今日遭此變故，王大人傷心過度，老臣先送他回府吧。”
    華南山擺了擺手，指了兩個侍衛護送，這才讓他們離開了。
    我看著這兩個老頭一步步緩緩向殿外走去。
    殿內終於隻剩下我和華南山。
    華南山將目光轉向了我。
    “今天的事辦的很漂亮，”他說，語氣裏聽不出太多情緒，但那雙眼睛卻很亮，“你真是讓我刮目相看。”
    是啊，這事如果不漂亮，這會我可能已經是個死人了。
    我垂下頭，懶得看他，聲音平淡：“都是陛下料事如神，我當不起陛下誇讚。”
    他抬起臉，目光掃過這奢華卻已顯得空曠淒涼的煙雨宮：“你想要什麽？這宮裏的東西，全部歸於國庫，若是有你看上眼的——我準許你從中挑幾件，你身上太素了，那桌子上的首飾如何？都是價值連城的，你這輩子恐怕也不會再見過這樣的了。”
    我的目光隨著他的手指看去。
    桌上的金銀珠寶在陽光下閃爍著奪目的光芒，而它們的主人卻從此不見天日。
    我雖缺錢，但這東西是真的晦氣。
    “回陛下，我不要這些東西。”
    “哦？”華南山挑了挑眉，似乎提起了一點興趣，“那你要什麽？”
    “我要煙雨宮的那兩個嬤嬤。”我說。
    “什麽？”皇帝顯然愣了一下，完全沒料到我會提出這樣一個要求。
    “你要嬤嬤幹什麽，”他說：“你在我宮裏，還尋不到伺候你的人嗎？”
    我心想誰伺候我了，那不都是圍著你的嗎？連我都是你的下人。
    “我不會讓她們去陛下的寢宮伺候，”我說，“奴婢自有用途，請陛下成全。”
    華南山盯著我看了片刻，似乎想從我臉上看出什麽端倪，但我就納悶平靜而堅定的注視著他，最終，他擺了擺手。
    “行了，既然你要，兩個嬤嬤而已，賞你了，隨你。”
    “謝陛下恩典。”
    我行了禮，心裏盤算著過會應該如何撬開那兩個嬤嬤的嘴。
    我記得其中一個有些狗仗人勢，本能的覺得和我義父口中那個大家小姐的白月光匹配度不是很高......至於另一個，模樣又不是那麽好看......但是年紀又都對得上......
    嘖，還是都問一下吧，好不容易得來的機會。
    我一邊想一邊站起身，突然發現華南山居然還站在我麵前。
    ？
    他怎麽還在？
    “陛下？”我奇怪的看著他：“您......還有什麽事嗎？”
    華南山看了我一眼，神色居然猶豫了一下。
    他說：“其實剛剛你套王煙雨的話的時候，我就在外麵。”
    我心說這不是廢話，林鹿鳴專門去叫你過來聽現場的，你不在我這一出不是白演了。
    “你說的那些，”他皺了皺眉，像是有些煩惱：“我希望你不要奢求太多。”
    什麽？
    我不太明白的看著他。
    我奢求什麽了？
    “你說你愛慕我，”他說：“我覺得，你這個想法有些問題。”
    我！！！！！
    ？？？？
    我那天就是胡說八道，純粹是下意識的嘴在前麵說，腦子在後麵飛，圖個嘴上痛快——可我就圖了自己當時的痛快，我沒想到他本人就在門外！
    他！本人！
    在門外！
    把我那些不過腦子的胡言亂語聽了個一字不落、清清楚楚！
    我現在想到我那些什麽清風明月、山間鬆柏，我覺得血都要充到腦子裏去。
    但是該麵對的還是要麵對。
    我的頭一寸一寸的抬上去。
    華南山的神色看上去真的有些煩惱，像那種怡紅院不知道怎麽拒絕窮書生的清倌——怕傷了人的自尊，但心裏實在嫌棄。
    雖然我沒有那個意思……但是他一臉的煩心是幾個意思？
    不是，你剛剛算計王大人的時候可沒這麽煩心！
    我有些憤憤不平的瞪著他，結果他眼皮一抬，那長長的睫毛像鳥的尾羽一樣劃了一下，陽光剛好打在上麵，那睫毛上撒了一片金色，襯得那雙眼睛剔透的像水晶。
    我一下子就結巴了。
    “這......這......”
    我整個臉都在發燙，甚至能感覺到耳朵都熱的厲害。
    華南山看著我，深深地歎了口氣。
    “你還是不要多想了，”華南山說：“雖然我知道你迷戀我的容貌，但皮相皆為虛妄，就算悠然很喜歡你，但是你也知道，我對女子本來就沒什麽興趣，我和你不過是合作，我用得著你而已，你要是奢求別的，我就不好做什麽了。”
    ……
    “您放心，絕對不會，”我連忙說：“我自知陛下與我雲泥之別，絕不敢生出任何攀附的心思，我說的那些話，您也千萬別放在心上，就當我放——呃，當沒聽見吧。”
    華南山似乎比較滿意我的“識趣”，點了點頭，說：“你很聽話，這不錯，那就當什麽都沒發生吧。”
    我舒了口氣，心想最好如此。
    抬頭一看，他居然皺著眉頭看著我。
    這是又怎麽了？
    “你為什麽看起來像鬆了一口氣？”他說:“為什麽反而是你鬆了一口氣？難道不願意的人是你嗎？”
    我:……
    那我要怎麽辦？我也很絕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