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瞬間就精神了。
    “當真如此嗎？”我說:“那兩位可否知道，當年進來的有幾位是官家小姐呢？”
    兩個嬤嬤對視一眼，臉上露出遲疑的神色。
    “怎麽了？”我奇怪的問道。
    “貴妃娘娘……”其中一個嬤嬤猶豫地開口:“不是老奴不肯說，隻是……這些都是多年前的舊事，何況也大家都隻是傳聞，況且……”
    “既然是被賣入青樓的官家小姐，那必然是家裏犯了大事的，”另一個也開口了:“隨便說出去都是掉腦袋的事，萬一……”
    她頓了頓，小心翼翼地打量我的神色，聲音壓得更低：“我們雖然命賤，但那些畢竟是一同苦過來的姐妹，何況我們都是聽說來的，貴妃娘娘突然間打聽這個……不怕貴妃娘娘笑話，若您是個來尋仇的，我豈不是害了姐妹的性命？”
    我愣了一下。
    我沒想到這些深宮中的嬤嬤之間竟也存著這樣的情誼。
    “我不是來尋仇的，”我放緩了聲音，垂下頭，聲音慢慢帶上了一絲哽咽，“我來尋的，是我的親人。”
    “親人？”
    兩個嬤嬤同時抬起頭，眼中滿是困惑。
    “我要找的，是我的姨母。”
    “貴妃娘娘？”一個嬤嬤驚呼一聲，隨後立刻壓低了聲音，道:“您的姨母怎麽會……莫非您家中……”
    我輕輕的搖了搖頭。
    “我家中哪有那麽好的命呢，”我打斷她的話:“我自幼便是孤兒，無父無母，孤苦長大，說起來身世還不如兩位嬤嬤，隻不過是機緣巧合得以入宮，又……”我頓了頓，想到華南山對我說的那些話，硬著頭皮道，“……雖說走運得了陛下幾分垂青，但這些，都改變不了我原本的出身啊。”
    兩位嬤嬤頓時驚訝的張大了嘴巴。
    我深吸一口氣，繼續道：“後來我才知道，我幼時家中遭逢大變，後來是被人撿去……直到前些時日，我才得知，我或許還有一位姨母在世，據說……她曾被賣入怡紅院，後來不知用了什麽法子，輾轉入了宮闈。”
    兩人目光震驚的看著我。
    我蹲下，親手將兩人的繩子解了，再將兩人扶起來，這才慢慢的說道:“這已是二十年前的事了，我並沒有任何尋仇的想法，隻是我一直以為自己孤身一人，如今得知自己居然在這世上還有一位血親活著，兩位說，我怎麽能不竭盡全力的去找呢？”
    我垂下眼，從眼角恰到好處的流出了一行淚。
    從剛才我就知道，這兩人雖然脾氣暴躁，但非常善良，她們在這宮中見慣了虛情假意，反而會被我這種純粹的“尋親”的懇求觸動——何況我還有一個如此悲慘的出身。
    果然，脾氣暴躁的嬤嬤眼圈一紅了，她歎氣道：“娘娘，原來如此……”
    另一位嬤嬤也吸了吸鼻子。
    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似乎下定了決心。
    “娘娘，您既然不是來尋仇的……”其中一個說:“但這件事……隻是年代久遠，而且我們也是道聽途說，從未求證，信與不信，都要看娘娘自己。”
    我連忙說道:“這是自然！還請兩位嬤嬤快說。”
    “娘娘，您也知道，雖然我們都是進來當宮女的，但畢竟官家小姐同我們不同，風采氣度那是天生的，我們比不上的，”另一個壓低聲音:“若是說還活著的，能在宮裏站穩腳跟的，大多都在主子身邊伺候……”
    “你們知道是誰？”
    我的心瞬間就被提了起來。
    兩位嬤嬤又對視一眼。
    “隻是……隻是聽說，如今在太後娘娘宮裏，有幾位頗得臉麵的姐妹……同我們並不太熟，隻是見過麵，似乎，似乎就是那個年頭進來的官家小姐出身。”
    太後宮中！
    我的心猛地一跳。
    果然了，我雖然在太後宮中去過的次數寥寥無幾，但我打過照麵的那幾位嬤嬤都很不錯，舉手投足之間有一種特殊的氣質。
    我還以為是跟太後念經念出來的。
    原來！
    原來如此！
    我感覺瞬間就看到了希望，這麽幾天來的提心吊膽和辛苦似乎也不算什麽了。
    “多謝兩位嬤嬤！”
    我也顧不上別的，就以貴妃的身份給她們行了個禮，說:“大恩不言謝，兩位有什麽要求，隻要我能做到的，我都可以滿足！”
    兩個嬤嬤擺手，說:“貴妃娘娘哪裏的話！隻要能保住我們的命那就很好了！”
    我連忙說:“你們幫我這麽大一個忙。你們放心，我一定想辦法護你們周全！”
    兩位嬤嬤對視一眼，說:“貴妃娘娘既然如此說，那我們肯定是信了的，我們沒別的指望，就希望貴妃娘娘能在陛下那裏求個恩典，放我們倆出宮吧。”
    “你們想出宮嗎？”我說。
    “我們進來就跟過一個主子，後來那主子死了，我們才來的這煙雨宮，”那個暴躁的嬤嬤歎了口氣:“這主子雖然人腳狠些，但總歸對我們還可以，如今被打入了冷宮，我們雖知道是她……唉，但總歸是有些心灰意冷了……”
    “這事情你們還得多體諒我，”我說:“既然已經說到這裏，我也就不瞞著兩位嬤嬤了，我雖是貴妃，可今日這事……陛下其實是有所耳聞的，將任務交代給了我，便是讓我查清楚，我若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僅王煙雨保不住，我自己也……”
    “是的，我們都明白，”那嬤嬤說:“在這宮裏生存，是要多為自己想一想，貴妃娘娘這麽做，也是沒有辦法。”
    我剛剛對著我破口大罵的兩位，自從聽了我不是因為男人才去對付他們的娘娘，居然對我有了這麽高的容忍度。
    其實也是挺新奇的。
    “那就這麽說定了，”我說:“我會找陛下要恩典，讓兩位出宮，但有些事情我們得提前說好了。”
    我認認真真的看著她兩，說道:“今日之事，便必須要爛在肚子裏，即使出宮也不能說。”
    “自然自然，”另一個嬤嬤連忙說道:“我們倆在宮中這麽多年，規矩肯定是明白的，您放心，隻要出了宮，我們就是普通人，宮裏事情會帶到墳裏，絕不說。”
    我點了點頭。
    “娘娘，那我們就先收拾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