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線不亮，我能看到她倆在收拾的時候會偷偷摸摸地將地上的東西放到自己的包袱裏，可能是一件小小的首飾，也可能是一件小小的古玩。
    但是我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她們也著實算不上運氣好，入宮這麽多年，跟了兩個主子，最後的結局還是出宮。
    所以我希望，假如我義母也遇到這般處境，或許也能遇見一個如我這般的人——雖談不上權勢滔天，卻至少能稍稍給予她一些安慰。
    殿裏麵是她兩窸窸窣窣的聲音。
    我坐在凳子上，心裏默默盤算著今天得來的線索——我知道下一步該去太後的寢宮，可問題是太後現在看見我就頭疼。
    我該找一個怎樣的借口去呢？
    或許讓華南山幫我想想辦法？但我覺得他沒有那麽好心。
    突然，門猛地被推開了。
    “呦呦，事情已經結束了，你怎麽還在這裏？”
    林鹿鳴一身短打，一頭的汗，看起來是匆匆忙忙趕過來的。
    “你來這裏幹什麽？”我說：“陛下那邊不需要你了嗎？”
    他三步並作兩步衝到我的麵前，一把拽住我的胳膊，有些生氣地說：“既然完成了陛下的任務，你不趕緊離開這是非之地，怎麽還在這裏磨磨蹭蹭？”
    不等我說話，他又說：“陛下有令，要把這煙雨宮封了，走，我先護送你回宮。”
    突然，我旁邊的嬤嬤發出一聲短促而驚疑的尖叫。
    “劉侍衛？”
    劉侍衛？
    劉侍衛又是誰？
    還不等我反應過來，突然從角落裏撲過來一個人影。
    是另一個嬤嬤，直接向我身邊的林鹿鳴撲了過來。
    “是你！你這個殺千刀的負心漢！你騙得我們娘娘好苦！把她害到那般田地，你居然還有臉出現在這裏？你怎麽敢？”
    她嘴裏咒罵著，撲上來的力氣極大，我被這突如其來的衝撞帶得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幸好林鹿鳴反應極快，一手推開她，另一手迅速地拽了我一把，將我護到他身側。
    “你瘋了不成？”我又驚又怒：“你在幹什麽！”
    “貴妃娘娘！您身邊這個人模狗樣的東西就是化成灰我也認得！就是他！就是這張臉！當初就是他花言巧語，騙得我們娘娘……就是他引誘娘娘！我們娘娘被他迷得神魂顛倒，將禦賜的南紅珠子給了他！”
    那嬤嬤眼神淬了毒一般，惡狠狠地瞪著我身邊的人。
    什麽？
    我下意識地看向林鹿鳴，隻見他麵色依舊平靜，但眼神深處似乎掠過一絲極快的不易察覺的波動。
    “林鹿鳴，這是怎麽回事？”
    林鹿鳴麵無表情的看著她們。
    那嬤嬤氣得臉色鐵青。
    “姓劉的，你狼心狗肺，娘娘若不是為了你，何至於落得打入冷宮永世不見的下場？你這個不要臉的東西！你不得好死！”
    我整個人都有些淩亂了。
    什麽姓劉的？什麽“引誘”？
    誰引誘了？
    林鹿鳴轉過頭看著我：“呦呦，這件事情和你沒有關係，你也不用管，我先送你回宮——”
    我一把拍開他的手。
    “什麽叫做引誘？”我一字一句：“她們說的是什麽意思？”
    林鹿鳴下顎繃緊，盯著我一言不發。
    我轉過頭看向那兩個嬤嬤。
    “你們告訴我，你們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那嬤嬤咬牙切齒：“貴妃娘娘！你快離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遠一點！他就是騙了我們娘娘的那個人！”
    我看著林鹿鳴，覺得好像有些不認識他。
    “你是引誘了王煙雨的那個人，”我覺得自己的頭腦嗡嗡作響，自己的聲音好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你是那個和她私相授受的人，是你將那串南紅送到了當鋪？”
    我一瞬間突然全部都明白了。
    以他的身手，當時怎麽可能受那麽重的傷？
    可他是什麽時候開始做這件事情的呢？
    作為一個侍衛，潛入到深宮裏，引誘了一個後妃，還是一個家族勢力非常龐大的後妃。
    讓那個從小見慣了好東西的後妃。心甘情願地將明知道交出去可能會引來殺身之禍的禦賜之物送給他當做定情之物。
    他是用了多久做到這件事情的呢？
    我忽然覺得胸口堵得厲害。
    “林鹿鳴……你看著我，告訴我，是不是你？”
    他終於開口，聲音有些沙啞：“呦呦，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更好。”
    “我不知道更好？”我猛地抬高了聲音：“我們不是兄妹嗎？這種大事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我狠狠推了他一把，他卻紋絲不動，隻一把握住我的手腕。
    “那你以為呢？”
    我愣了一下。
    “你以為我隻是一個侍衛嗎？”他聲音突然大了起來：“如果我僅僅隻是個侍衛，你以為我如何能得到這些消息？”
    “你知不知道這件事情萬一暴露，你會死無葬身之地！”我吼道：“你是不是瘋了？”
    “那你答應皇上的時候，可曾想過自己是不是也瘋了？”他猛地打斷我，聲音裏帶著壓抑的怒意。
    “我——”
    “呦呦，你做的事又有多光明？”他眼眶突然發紅，狠狠盯著我，“是，我不是東西，我引誘了她！可若不是我走這一步，你以為你能有幾分把握查到煙雨宮、完成皇上交辦的事？你真以為這一切順利，全靠的是運氣？還是靠你那自以為是的腦子？”
    我頓時語塞。
    是啊，說到底，不過都是為了追查義母的下落。
    我做的事，難道就敢說光明正大？
    “你們，你們！”
    那個嬤嬤瞪大了眼，顫抖的手指指著我和林鹿鳴。
    “你們兩個……原來你們才是一起的！你們是狼狽為奸！你們打的好主意，你們是合起夥來害了我們娘娘！”
    我張了張嘴，不知道如何辯白。
    “我要去找陛下，我要去跟陛下說！”
    另一個嬤嬤嘴裏喊著，臉色煞白，扔下手裏的東西，跌跌撞撞地就往門口走。
    林鹿鳴直接擋在了她的麵前。
    還沒等我阻止，他直接拔出了刀。
    日光照在那刀刃上，反射出森森的寒光。
    “林鹿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