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無盡的黑暗與頻繁的顛簸中，扶緒醒了過來。
    映入眼簾的是荒涼的戈壁，刮不完的風沙，以及一車被抽去魂靈、僅剩軀殼的絕望。
    破舊的無篷牛車上，女眷們蜷縮成一片，瑟瑟發抖地擠在一起，像被抽去骨脊般相互倚靠，卻又在精神上彼此隔絕。
    一群麵黃肌瘦，衣衫襤褸，被鐵鏈鎖著胳膊的囚犯，宛如行屍走肉，串成一串跟在押送隊伍後。
    “別想著跑，這荒山野嶺的，跑出去也是被野狼叼走，還不如乖乖去軍營，伺候好弟兄們！”
    押送的兵卒騎著瘦馬，聲音粗嘎。
    鞭子淩空抽響，打斷了幾聲細微的抽泣：“哭什麽哭？喪門星！再哭就把你扔去喂狼！”
    他那帶著邪念的目光，在女眷們單薄的衣衫上流連，毫不掩飾其中的惡意。“別想著跑，這荒山野嶺的……”
    鞭梢帶起的風刮過扶緒的臉頰，她忍不住皺眉，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吵。
    記憶如潮水般湧來，伴隨著一個久違的、略顯心虛的機械音。
    【叮！劇情傳輸中……宿主，歡迎來到新世界！】
    【當前世界：先婚後愛替嫁文《冷王的心尖寵》】
    【宿主身份：柳扶緒，原兵部尚書之女。家族獲罪，男丁流放，女眷沒入教坊司。途中被一紙調令，改道押往邊境軍營，充為……軍妓。】
    【係統任務：完成原主心願活下去！】
    扶緒：“……”
    又是這樣。
    她甚至懶得去質問係統412為什麽又把她扔到這種鬼地方。眼前的處境顯然更緊迫。
    “係統，解釋一下。”她在腦中冷聲道，“《冷王的心尖寵》，聽著像是王府後院的故事。而我現在倒像是去黃泉的路上。”
    【呃…宿主，劇情發生了一點小小的偏差…】係統412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在擦冷汗，【原書女主溫盼，確實是丞相庶女，替嫡姐嫁給了雙腿癱瘓的鎮北王謝知禮。但您…您不是溫盼。】
    “那我是誰？”
    【您是……】係統聲音更小了，【書裏一筆帶過的‘罪臣之女’，在原文裏為了彰顯溫盼善良的……路人甲。】
    扶緒明白了，她不僅沒拿到女主劇本，連惡毒女配都不是，她隻是個一筆帶過的npc。
    扶緒嗤笑一聲，覺得荒謬至極。
    【但宿主您別擔心！您有萬人迷屬性和劇本啊！】係統急忙找補，【隻要見到男主謝知禮……】
    “見到他？”扶緒抬眼，望向遠處在地平線上若隱若現的破敗邊城，“在那之前，我得先保證自己不被‘伺候’了，或者喂了狼。”
    正說著，一個滿臉橫肉的兵卒晃悠過來，目光淫邪地落在扶緒身上。即使滿身塵灰，也難掩她那驚人容貌帶來的光彩。
    “嘖，這細皮嫩肉的官家小姐，就是不一樣。”他咧著一口黃牙，髒汙的手不僅伸向她的臉，甚至意圖向下，去勾她單薄的衣領。
    周圍的女子發出驚恐的抽氣聲，瑟縮著躲開。
    扶緒眼神一冷。
    就在那髒手即將觸碰到她的瞬間，她猛地抬頭。
    那雙因為穿越而尚未聚焦的迷離眼眸，此刻驟然迸射出冰冷銳利的光，仿佛淬了毒的寒刃，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威懾。
    那兵卒被她看得一僵，動作不由自主頓在半空。
    “手不想要了？”她的聲音沙啞，卻帶著一種奇異的、令人心悸的平靜。
    兵卒被這突如其來的氣勢唬住，竟下意識地縮回了手。隨即他反應過來，頓覺惱羞成怒：“嘿！你個罪奴還敢橫？看老子不……”
    他揚起鞭子。
    然而，扶緒隻是靜靜地看著他，那雙極美的眼睛裏沒有任何恐懼，反而帶著一絲……嘲諷？仿佛在看一個跳梁小醜。
    【萬人迷光環啟動！威懾效果加成！】係統適時播報。
    鞭子沒能落下來。
    另一個年紀稍長的兵卒拉住了他，低聲道：“算了老刀，這批貨是要送去鎮北軍那兒的，上頭特意交代過，別弄死了。尤其是這個，好像……有點特殊。”
    叫老刀的兵卒啐了一口，惡狠狠地瞪了扶緒一眼：“媽的，晦氣！到了軍營有你好受的！”終究沒再動手，罵罵咧咧地走開了。
    周圍暫時恢複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隻有風聲嗚咽。
    扶緒重新低下頭，掩去眸中的思量。
    鎮北王謝知禮……雙腿殘疾……暴戾……邊境……
    她輕輕活動了一下被鐵鏈磨得生疼的手腕。
    看來，想完成任務，她首先得從這地獄裏，自己爬出去。
    而那個所謂的“鎮北王”，恐怕處境也比她好不了多少。
    這倒有點意思了。
    扶緒在原主的記憶裏努力尋找有用的記憶點，如果她真的進入了軍營，恐怕再難從那吃人的地方逃出來。
    “係統，我需要瀉藥。”
    扶緒垂著頭閉目養神，心底卻在冷笑，她有點想法了。
    【叮！強效巴豆散了解下？無色無味，半時辰起效，隻需98積分！宿主您值得擁有！】
    “412，你看我像積分麽？”
    【呃…咳咳…】係統412的光圈尷尬地閃爍了幾下，差點忘了自家宿主是小萌新呢。
    【特殊情況，特事特辦！為您開啟賒賬通道！】
    “嗯。”
    下一秒，她的積分從0變成了一個負數。
    【已發送至係統空間，請注意查收。】
    扶緒神識一動，果然在係統空間裏看見了一袋無色無味的袋裝粉末。
    此時旁邊的小女孩扯了扯她的衣角，引起鎖鏈的晃動，“姐姐，你是不是很厲害？”
    扶緒看向她，大約十二三歲，灰頭土臉的，卻有著一雙澄澈的眼睛，亮的驚人，還沒有回答，就被一道冷笑打斷了。
    “嗬，厲害？大家都被流放到軍營充當妓女了，還分什麽三六九等，都是最低賤的存在了，能不能活著再說。”
    那人名叫路曼。
    “所以呢？”
    扶緒表情淡然，看向路曼。
    路曼噎了一下，“哦，我好心提醒唄，省的有些人還看不清局勢。”
    小女孩有些不安，“姐姐們不要吵了，我叫小冉，你們呢？”
    “柳扶緒。”
    路曼嗤笑一聲，她臉上沾上的黃沙不多，臉被曬得發紅發黃，“這個時候名字還有什麽用呢？都是任人踐踏的苦命人，記得住名字又能有什麽意義呢？”
    但她還是報出了自己的名字，“我叫路曼。”
    小冉努力睜大眼睛，要把這兩張臉，這兩個名字努力記住。
    “曼曼姐姐，我會記住你的。”
    “吵什麽吵？都現在這種時候都不安分了！”
    一記鞭子甩到地板上，打斷了這暫時的安逸，沒人敢再發出聲音。原本心裏滋生的一點希冀消失了，她們的眼神又變得空洞無神，恢複了那副早已麻木不堪了，無法爭辯，無法反抗的模樣。
    在這片死寂的絕望中，唯有扶緒低垂的眼睫下，一雙眸子冷靜得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