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替嫁文裏的罪臣之女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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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車駛入一個安靜、不起眼的別院。
    這本是給溫雪的,也就是真正該嫁給謝知禮的丞相嫡女。隻是現在是溫盼嫁過來,那這處別院也就歸了她。
    孫嬤嬤雖不情願,但還是聽從命令,安排扶緒和小冉梳洗、換上一身幹淨的粗布衣服,並送上簡單的飯食。
    這是她們多日來第一次吃到熱飯、感受到安全和潔淨。
    小冉兩眼淚汪汪,她本想像扶緒分享喜悅,可在她轉過來的瞬間,愣在了原地。
    隻見扶緒拿著毛巾擦拭著頭發,漫不經心地走來,烏發雪膚,眉目清絕,明明隻是一身素白棉麻布衣,卻似有光華流轉,難掩其絕世風姿。
    小冉隻覺得周圍的空氣都仿佛因她的美貌而靜止。
    濕漉漉的長發為她更添一份美感,氣質裏的神與邪性相互交織,既讓人自慚形穢不敢褻瀆,又忍不住被那點邪性勾著,滿心都是掙紮的悸動。
    連一旁的孫嬤嬤也怔住,失了儀態。她活了大半輩子,就連宮裏的娘娘,也沒有比這位更美的了,她都忍不住懊悔自己剛剛的行為是不是太粗魯了。
    “走吧。”
    扶緒語氣淡然,眼底卻像盛著一汪亙古不變的深潭,望不見底的幽暗裏,又藏著幾分捉摸不透的神秘。
    “啊……請跟老奴來。”
    世人麵對美好事物,總願多添幾分包容,卻也因為這份“好”,滋生出更隱秘的惡意與貪婪的邪念。
    但對於扶緒這張臉,叫人不敢有任何歪心思。
    溫盼也愣住了,她不是沒有見過扶緒,可也沒有想到,三年過去,她變得如此貌美。
    但同時,她的心底生出一股後知後覺的竊喜,還好扶緒足夠聰明逃了出來,不然……
    溫盼握著扶緒的手,心都在抖。她無法想象這樣一個人落入那般境地會怎樣。
    扶緒感受著她指尖的輕顫,知道時機到了。
    她反手輕輕握住溫盼的手,聲音低而清晰:“溫小姐,您給了我一條生路。這份恩情,扶緒永世不忘。”
    她話鋒一轉,目光沉靜卻帶著千斤重量:“但此刻,還有九條同樣掙紮求生的性命,係於您一念之間。她們就在城外橋洞下,若天明前無人去接……”
    扶緒沒有說完,但溫盼已經明白了那未盡之語意味著什麽。
    九個人?!
    溫盼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猛地抽回了手,卻又頓住,忍不住握的更緊。
    “……我幫你。”
    孫嬤嬤臉色突變,雖舍不得對扶緒說重話,卻知道這答應下來就是上了一條賊船。
    更何況貧民窟鬧出這麽大的動靜,王府那邊肯定有所察覺,而且……她本就是看中了這位王妃的魄力才選擇投靠她。
    “嬤嬤安心。”
    溫盼出言安慰道,“我自有打算。”
    孫嬤嬤看著自家王妃堅毅的側臉,歎了口氣,也不忍心指責什麽,想起自己那不成器的侄子惹上官司時,是這位剛進門不久、自身難保的王妃默默拿出體己錢打點了衙門。罷了,這條命,早就賣給眼前的人了。
    “王妃,到時候還要跟老王爺老夫人交代呢。”
    溫盼若有所思,“扶緒,你太美了。”
    她的眼底寫滿擔心,“我可能護不住你,所以需要你喬裝一下。”
    “好,按你的安排來。”
    看到扶緒順從的模樣,溫盼下意識地皺眉,她輕輕歎氣,“我知道柳家已不在,但是,在我心裏,你還是那位柳家小姐。”
    她心疼地握著扶緒的手,柳家的情況已大致了解,而現在,她也知道自己要摻和怎樣的事,窩藏罪犯,甚至……是逃出押送隊的一群人。
    孫嬤嬤很快取來一個瓷罐,裏麵是深色的藥膏,散發著淡淡的草木苦澀氣。
    “這是府裏以前戲班子留下的,敷上半日膚色便會暗沉發黃,用水才能洗去。”她解釋道,語氣裏帶著一絲不忍。
    溫盼親自用指尖蘸了那藥膏,小心翼翼地、一點一點地塗抹在扶緒光潔的臉頰、額頭和脖頸上。
    仿佛一位藝術家,無奈地親手遮掩住一件絕世珍寶的光芒。
    扶緒閉著眼,感受著那微涼的觸感,一動不動。
    當她們再次睜開眼時,鏡中人雖眉目輪廓依舊,但那奪人心魄的光華已被斂去,成了一個隻是清秀卻麵帶病容的普通女子。
    溫盼深吸一口氣,保持頭腦清醒,開始有條有理地安排事情。
    “扶緒,我不能在這裏待太久,待會我會請一位大夫過來給小冉看看,做戲給外人看。”
    “王府東北角有一處小偏院,離主院最遠,平日裏隻幾個粗使婆子打理,我將你們安置在那裏。若有人問起,便說你們是我從外麵救回來的可憐人,身子弱,需要靜養。”溫盼語速加快,思路卻異常清晰,“謝…王爺他從不過問後宅之事,隻要避開老夫人每日晨昏定省的時辰,應當能瞞過去。”
    “好。”
    扶緒朝她露出一個笑容,盡管臉上已做了偽裝,那笑容依舊讓溫盼恍惚了一下。
    溫盼也回以微笑,心卻跳得很快,她不知道自己這個安排到底對不對,但是這是目前最好的辦法。
    她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將所有的忐忑都壓入心底,轉身對孫嬤嬤吩咐道:“嬤嬤,去備車吧。再讓阿福去請回春堂的李大夫,就說我今日施粥回來,心中憂悶,身子不適。”
    扶緒靜靜地看著這位曾經在宴會上,被嫡姐嫌棄,被女眷們排擠的女子,她還是那麽的柔和、善良。她從來不會覺得自己的善意有問題,真好。
    看似柔弱孤立無助的新婦內裏是堅韌的芯,扶緒也為她高興。
    有人說,人是注定要受自由之苦的。因為他沒有創造自己,但卻是自由的,因為一旦被扔進這個世界裏來,他就必須為他所做的每一件事負責。
    而此刻,命運的的齒輪,因這一刻的選擇,緩緩咬合,轉向了一個無人可知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