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允晏回了家，剛才路上的憤怒和自省並未完全平息，反而在寂靜中沉澱成一種更堅硬，更冰冷的東西。
    她甚至沒有開燈，任由窗外漸沉的暮色將房間染成一片灰藍。
    舒允晏需要這種絕對的，隔離的安靜，來完成最後的切割。
    手機屏幕亮起的光芒，是她視線裏唯一的光源，映著她毫無表情的臉。
    手指在屏幕上懸停了幾秒，沒有猶豫，隻有一種塵埃落定的冷靜。
    “路正非分手吧，不是商量，是通知，互刪，再見。”
    沒有解釋，沒有控訴，沒有給他任何糾纏，辯駁，甚至虛假懺悔的空間，她不需要他理解，隻需要他消失。
    路正非還沉浸在下午那巨大的難堪和無處發泄的怒火中，他煩躁地在房間裏踱步，手機被他反複拿起又丟下。
    路正非開始在心裏草擬道歉的措辭，試圖挽回一點局麵，不是為了舒允晏，是為了他那被戳得千瘡百孔的自尊，他想證明自己沒那麽糟。
    就在這時，手機屏幕亮了。
    他幾乎是撲過去抓起來，看到舒允晏三個字時，心髒甚至不合時宜地跳快了一拍，帶著一絲他自己都不願承認的僥幸，她終於冷靜了？還是？
    然而，當他看清那短短一行字的瞬間，血液仿佛在血管裏凝固了。
    “操！”他猛地從喉嚨裏爆出一聲野獸般的嘶吼，目眥欲裂，額頭上青筋暴起，極度的震驚和被徹底否定的屈辱感，如同火山熔岩般噴發，瞬間吞噬了那一點點殘存的理智和偽裝。
    路正非手指顫抖著，幾乎是戳著屏幕想立刻撥打過去質問，咆哮，甚至咒罵！然而，電話撥出的瞬間，聽筒裏傳來的隻有冰冷而機械的女聲：“您好，您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
    “舒允晏！你他媽玩我？你他媽又玩我！”
    “我那麽真心真意的對你！你他媽就是這樣對待我的！”
    憑什麽？！憑什麽她舒允晏一句話就能把他像垃圾一樣丟掉？憑什麽她可以高高在上地用那種眼神看他？他不接受！絕不接受！
    路正非，雙目赤紅，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困獸。
    他連鞋子都顧不上換，腦海裏隻有一個瘋狂的念頭，找到她！
    盡管這麽憤怒的情況下，他還尚存一絲理智，選擇坐地鐵，而不是打車。
    因為心疼錢……
    ……
    “砰！砰！砰！” 沉重的，帶著失控怒火的砸門聲，在寂靜的樓道裏炸響，如同擂鼓。
    “舒允晏！開門！你給我開門！”路正非嘶吼著，拳頭狠狠砸在冰冷的鐵木門上，發出沉悶的巨響，“你他媽憑什麽？！憑什麽單方麵說結束？你算什麽東西！”
    門內一片死寂。
    沒有腳步聲，沒有回應，隻有他粗重的喘息和砸門聲在樓道裏回蕩，顯得他像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這死寂的拒絕如同火上澆油。
    路正非的理智徹底被燒斷了，他抬腳狠狠踹在門上，發出更大的噪音：“說話啊！裝死是不是！下午不是很能說嗎？現在當縮頭烏龜了！你給我滾出來！出來把話說清楚！你憑什麽這麽對我？啊？”
    他的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和一種不被回應的恐慌而扭曲變形，充滿了攻擊性和毀滅欲。
    鄰居的門似乎有輕微的響動，大概是受不了這噪音，但此刻的路正非根本不在乎任何人的眼光。
    持續的，暴戾的砸門和辱罵持續了幾分鍾，像一場歇斯底裏的獨角戲。
    門依舊紋絲不動，裏麵的人仿佛消失了一般。
    這種絕對的，冰冷的無視，像一盆冰水，終於讓路正非狂暴的怒火出現了一絲裂縫。
    一種巨大的恐慌感趁機湧了上來，她真的不要他了。
    她連罵他，反駁他都懶得做了。
    這個認知比任何辱罵都更讓他恐懼。
    砸門的手突然僵在半空。
    他像是被抽掉了骨頭，整個人頹然地靠在冰冷的門板上，額頭抵著門，剛才的暴戾瞬間被一種卑微的哀求取代。
    “允晏……允晏……”他的聲音陡然變了調，帶著濃重的哭腔和顫抖，充滿了絕望的乞求，“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你開門好不好？你聽我解釋……”
    他像個溺水的人抓住最後一根稻草，語無倫次地懺悔，聲音在樓道裏顯得格外淒厲可憐：“下午是我混蛋！我嘴賤！我不是人！那些話……那些話都是我胡說八道！我放屁！我向你道歉！真心道歉！你打我罵我都行，求你別這樣……別不理我……”
    “我不能沒有你……允晏，我真的知道錯了……我改！我一定改！我發誓！我再也不說那些混賬話了！我以後什麽都聽你的……”
    “求你了……開門看看我……就看一眼……我不能失去你……我會死的……真的會死的……”
    他一邊哭求，一邊用額頭輕輕撞擊著門板，發出沉悶的咚咚聲，配合著嗚咽，試圖喚起門內人的一絲憐憫。
    這前後的劇烈反差，從暴怒的獅子到搖尾乞憐的落水狗，隻隔著一扇冰冷的門。
    然而，門內依舊是死一般的寂靜。
    他的哭訴，他的哀求，他卑微的承諾，全都石沉大海，沒有得到一絲一毫的回應。
    仿佛門那邊，真的隻是一個空房間。
    這徹底的，如同真空般的沉默，比最惡毒的辱罵更讓路正非心寒。
    他終於清晰地認識到，他的憤怒，他的眼淚，他的懺悔，在舒允晏那裏，已經連一絲漣漪都激不起了。
    舒允晏把他徹底屏蔽在了她的世界之外，包括他的任何情緒。
    一種更深的，帶著毀滅氣息的絕望攫住了他。
    “好……好……舒允晏……你夠狠……” 他貼著門板，聲音陡然變得陰冷怨毒，帶著一種破罐子破摔的瘋狂，“你不開門是吧？你不讓我好過是吧？行！你也別想好過！你給我等著！我……”
    門開了……
    舒允晏冷冷的盯著他：“滾回去，別再來打擾我的生活。”
    風從樓道破舊的窗戶縫隙鑽進來，吹動了舒允晏額前幾縷碎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