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風水輪流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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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允晏張了張嘴,卻因為極度的恐懼而失聲,再愣了三秒之後,舒金磊因為酒精的作用,雙手鬆動了一些,舒允晏的大腦發出一個指令。
    跑!
    舒允晏用盡全力推開舒金磊……
    “呃!”舒金磊猝不及防,加上酒勁上湧,下盤不穩,竟被她推得向後踉蹌了兩步。
    舒允晏顧不上自己幾乎軟掉的雙腿,轉身就朝著敞開的房門衝了出去!拖鞋在灰撲撲的地板上發出急促的啪嗒聲,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重若千鈞。
    舒允晏立馬衝進另一個房間,砰地一聲將門死死關上!
    “咚!咚!咚!”沉重的,帶著暴怒的拳頭狠狠砸在了薄薄的門板上!整個門板都在劇烈震動,門框簌簌落下灰塵。
    “舒允晏!你開門,我就是想跟你說說話。”
    舒允晏不敢吭聲,她站在門內聽著他的怒吼。
    “開門!聽見沒有!舒允晏!把門打開!”舒金磊在外麵怒吼,聲音因為酒精和憤怒而扭曲變形,伴隨著更加用力的捶打和踹門聲。
    “哐!哐!”每一次撞擊都像砸在舒允晏的心口,讓她渾身劇烈一顫。
    “你開門!我隻是想跟你說話!聊聊天!你把門打開!”敲門聲不絕於耳。
    舒允晏鼓起勇氣:“我不開!你快走!我不想跟你聊!”
    “我隻是想知道你們女人心裏麵是怎麽想的?我和我的妻子總是鬧矛盾,我想搞明白,你就開開門,我跟你聊聊天!”
    這不搞笑呢?
    找一個高中生談女人心裏想什麽?她又沒結過婚,她懂什麽?
    “你快點開門!開門!”
    時間在恐懼和僵持中緩慢地爬行。
    舒允晏背靠著門,全身的神經都繃緊到了極限,傾聽著門外的每一點動靜。
    每一次撞擊都讓她心驚肉跳,汗水,不僅僅是因為恐懼,更因為這間客臥沒有空調,悶熱得像一個蒸籠,早已浸透了她單薄的白色吊帶睡衣,濕漉漉地黏在皮膚上,又冷又膩。
    她能清晰地聞到空氣中自己汗水的鹹腥味和灰塵的氣息。
    大概僵持了十多分鍾,那持續不斷的砸門聲,催促聲和含混不清的嘟囔才終於停了……
    門外陷入了一片死寂。
    舒允晏不敢放鬆,依舊死死抵著門,耳朵豎得高高的。
    她聽到了沉重的,有些拖遝的腳步聲,似乎離開了門口。
    又過了漫長的,令人窒息的半個多小時。
    門外的寂靜持續著,隻有窗外偶爾傳來的微弱蟲鳴,襯得這份寂靜更加詭異。
    舒允晏的力氣幾乎耗盡,身體因為長時間緊繃而酸痛僵硬。
    汗水流進眼睛,帶來刺痛。
    她小心翼翼地,一點一點地放鬆了抵著門的身體,每一個微小的動作都伴隨著極度的謹慎。她屏住呼吸,將耳朵緊緊貼在門縫上,仔細傾聽,隻有一片死寂。
    舒允晏打開了門,她將一隻眼睛湊近門縫,心髒提到了嗓子眼,飛快地掃視著門外麵,空無一人!
    視線所及之處,沒有舒金磊的身影!
    巨大的,帶著劫後餘生顫抖的喘息聲終於從她胸腔裏釋放出來。
    她不敢耽擱,立刻將門縫開大到自己能側身擠出的寬度,像一道影子般敏捷地閃身出來,回到了主臥,將門快速的反鎖住。
    舒允晏躺在床上,平複著自己的心情,帶著一種劫後餘生的荒謬感。
    好在接下來舒金磊再也沒有來過了,半個月後陳香蘭也回來了,她從雲城帶了一大包劣質玉佩,珠子和項鏈,說是在趕集的時候賣。
    直到有一次過年,大家一起吃著燒烤,舒金磊當著大家的麵提出:“之前那次事情,真的是你想多了。”
    其他親戚笑了笑沒說話,看他們臉上的神色,好像是知道了,舒允晏感到尷尬,也沒有回答。
    想多了?
    怎麽會是想多了呢?
    輕飄飄的一句想多了?
    舒允晏自己問自己,真的是想多了嗎?
    吃著燒烤,大家圍在一起吹牛皮。
    大姨的兒子舒長江長得一表人才,人也高,皮膚白皙,臉上一顆痘也沒有,長得像喬任梁:“舒允晏,你長得這麽乖!以後不要找歪瓜裂棗的男朋友哈!我看好你喲。”
    “嗯……”
    舒金磊喝著酒,一副痛改前非的模樣:“我今年一定出去好好找個工作,養家糊口,我再也不會這麽頹廢了,我知錯了,我要上班。”
    舒長江呲著他的大白牙:“我敬你一杯。”
    舒長江和舒金磊一樣,都不上班,主打一個啃老,舒金磊還啃她姐,要不到錢就撞牆,自殘,舒金鳳沒有辦法,隻好給錢,自己的女兒也沒錢養,也是舒金鳳接盤在養,老婆要跟他離婚,他威脅要給20萬才離婚,把人往絕路上逼。
    最後好不容易離婚了,還要找前妻要錢。
    舒長江比舒金磊有野心,聽聞舒長江借高利貸泡女富婆,人是泡到了,也讓女方懷孕了,本想借此機會成功上位,結果女方的父母死活不同意結婚,兩個倒是愛的死去活來,舒長江的父母倒是樂意結,富家女的父母不願意。
    舒長江想跨越階級的夢想是徹底破碎了。
    還在讀高中的舒允晏是怎麽也想不通,為什麽女方的父母死活不同意這樁婚事,明明兩個人相愛,水到渠成不是一件好事嗎?這不是拆散有情人嗎?真的可惡!更何況女方都懷孕了。
    不過這層天真的濾鏡,是在舒允晏自己一頭撞進社會的銅牆鐵壁後,才片片剝落的。
    當她為了一個崗位擠破頭,看盡人情冷暖,當她明白有情飲水飽隻是童話,柴米油鹽才是生活的底色,當她見識到真正穩固的階層壁壘是何等森嚴,以及試圖跨越它需要付出的代價和風險,那些年少的困惑,才終於有了答案。
    不是水到渠成,是舒長江的“渠”根本就是空中樓閣。
    他沉迷於攀附的幻夢,卻忽視了自身能提供的價值與責任擔當。
    女方的父母不是冷酷,而是清醒。
    他們看穿了舒長江華麗辭藻和一時熱情包裹下的巨大風險,一個沒有足夠實力和穩定內核去支撐跨越的人,最終帶來的,很可能是拖累和深淵。
    成年後的舒允晏經曆了很多人世浮沉後,她才明白,女方的父母真明智。
    舒長江欠了一屁股的債,最後給她擦屁股的也是大姨和姑爺,原本還有一些家底,全被舒長江掏空了,晚年到處借錢,幾乎把鎮上認識的人都借遍了。
    陳香蘭總說風水輪流轉,舒長江的父母憑著有些家底,經常對陳香蘭冷嘲熱諷,再加上自己的大哥,也是個殘疾,她也是個殘疾,幹不成什麽事兒,生的孩子也不行,特別是舒允晏,性格內向,做事唯唯諾諾,成績常年倒數,長得又瘦小,一看以後就成不了大事。
    逢年過節的時候,舒光瓊給紅包也是區別對待,給舒允晏5元,給舒光雲的子女50元,家裏都誇舒光雲生了兩個好子女,成績好,也是看在舒光雲能在一線城市落腳,是混的最好的。
    那些言語陳香蘭記了很多年,現在看舒光瓊落魄了,心裏總算安慰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