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像翻書頁一樣，嘩啦啦地就過去了，轉眼就到了高一。
    分班名單貼出來，幾家歡喜幾家愁。
    高笑笑、路正非和舒允晏被分到了一個班，高一四班。
    滕星月在二班，金若馨則在三班。
    初中時時形影不離的小團體，被高中的分班製度打散重組了。
    因為經常半夜偷偷溜出去和裴軒約會，導致睡眠嚴重不足的問題，舒允晏常常在課堂上控製不住地打瞌睡。
    有一天的語文課上，舒允晏又在和瞌睡蟲作鬥爭，她的腦袋一點一點，意識早已模糊，遊離在夢鄉和現實的邊緣。
    手裏的筆早就滾到了桌角。
    突然，她不知道是夢到了什麽，還是肌肉徹底放鬆失控，支撐著腦袋的手猛地一滑！
    整個上半身瞬間失去平衡，猛地就朝課桌旁邊的過道栽倒下去！
    這一下要是摔實在了，絕對會摔個狗吃屎，不僅極其狼狽，很可能還會磕碰到桌椅受傷。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坐在她旁邊的高笑笑一直有留意到她昏昏欲睡的狀態，幾乎是本能地，眼疾手快地伸出手臂，在她幾乎要摔倒在地的前一刻，穩穩地把她接住了！
    舒允晏被這突如其來的失重感和被阻攔的力道猛地驚醒，心髒嚇得砰砰狂跳，一臉茫然和驚恐。
    “我靠，還好你把我接住了，不然我就完蛋了。”
    “你黑眼圈都快掉地上了。”
    “真的好困。”
    ……
    班主任定下的規矩雷打不動，每一個月都要換一次座位，像一次小型的班級遷徙。
    今天正好就是換座位的日子，桌椅摩擦地麵的聲音吱呀作響，混雜著同學們的抱怨和嬉笑，教室裏一時間鬧哄哄的。
    等塵埃落定，舒允晏發現自己後麵坐著的就是鄧琳。
    鄧琳是個皮膚有點黑，眼睛狐狸眼，總愛紮著高馬尾的女生，看起來很精神。
    之前一直不熟，僅限於知道名字和點頭之交。
    新的座位安排像一把鑰匙，意外打開了一扇新的友誼之門。
    鄧琳是個性格活潑，而且極其熱衷分享。她有好吃好喝的會和舒允晏分享，今天是一包辣條，明天是一盒酸奶，有時候甚至是她媽媽烤的小餅幹，她總是用筆帽戳戳舒予晏的後背，等她回過頭，就像變魔術一樣把東西遞過來，眨眨眼：“喏，嚐嚐，我媽非要我帶的，吃不完。”
    課間和自習課上，兩人開始一起聊八卦，腦袋湊在一起，聲音壓得低低的。
    “誒，你看到二班那個誰和誰了嗎？昨天放學我看到他們……”
    “真的假的？我就說嘛！”
    她們也聊明星，討論最新的綜藝和電視劇，為哪個明星更帥爭得麵紅耳赤，最後又嘻嘻哈哈地達成共識。
    “我家哥哥新劇造型絕了！”
    “得了吧，還是我家那位更有氣質！”
    更多的時候是聊哪本小說好看，互相推薦，交流讀後感，仿佛有說不完的話題。
    “我剛看完那本《夏至未至》，虐死我了，哭得我稀裏嘩啦！”
    “快借我看看！我正好書荒！”
    這是高笑笑不具備的優勢，和她在一起，更多的是學習上的沉默陪伴，而非這種熱火朝天的分享與共鳴。
    舒允晏和鄧琳的關係，就像一株渴求陽光的植物，突然被移到了向陽的坡地，在零食，八卦和共同愛好的澆灌下，迅速生根發芽，變得越來越茂盛。
    久而久之，就和鄧琳玩的越來越好。她們一起上廁所，一起去小賣部，課間形影不離。
    ……
    在接近冬天的這個日子，寒風已經開始顯露鋒芒，枝頭的樹葉幾乎掉光，隻剩下嶙峋的枝椏切割著灰白色的天空。
    一個出乎意料的消息傳來裴軒從技校輟學了。
    他沒有詳細解釋原因，隻是像一陣自由卻方向不明的風，又回來了，並且照舊來接舒允晏放學。
    他等在校門口，穿著單薄的外套，卻似乎一點也不覺得冷，看到舒允晏出來，臉上就揚起了熟悉的，帶著點懶散的笑意。
    “哎，天氣怪冷的，想要喝奶茶嗎？”他很自然地問道，指了指街對麵那家冒著熱氣的奶茶店，“暖和暖和。”
    舒允晏搓了搓有些凍僵的手，心裏記掛著時間，搖了搖頭：“不喝了，我想快點回去。” 她心裏揣著小心，怕回去晚了又生事端。
    裴軒卻拉住她的手腕，語氣帶著點撒嬌似的堅持：“喝一杯嘛，就一杯，很快的。你看你手冷的。那家新出的芋泥波波好像很好喝。” 他的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她，讓人難以拒絕。
    舒允晏猶豫了一下，看著他那期待的表情，又瞥了一眼奶茶店，最終還是妥協了：“好吧……那要快一點哦。”
    就是因為這杯奶茶的耽擱，排隊、等待、製作，十幾分鍾的時間悄然流逝。
    當他們捧著溫熱的奶茶走上回家的路時，天色又暗沉了幾分。
    就在離家不遠的一個拐角，毫無預兆地，迎麵撞上了走上街買藥的陳香蘭。
    三人都愣住了，空氣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
    陳香蘭臉色陰沉，她的目光像兩把冰冷的探照燈，先是銳利地掃過裴軒，再者是舒允晏，再與陳香蘭擦肩而過的那一刻，舒允晏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幾乎停止了跳動。
    舒允晏能清晰地聽到自己血液衝上頭頂的嗡鳴聲。
    陳香蘭的腳步沒有停留，甚至沒有說一句話，隻是從鼻子裏發出一聲極輕極冷的，幾乎聽不見的哼聲，便麵無表情地與他們擦肩而過，徑直朝藥店的方向走去。
    那沉默的背影，比任何疾言厲色的責罵都更令人窒息。
    舒允晏聲音顫抖著說：“那是我媽。”
    “什麽？你媽？”
    “嗯……”
    回到家，氣氛冰點……
    舒允晏把那杯一口沒喝的奶茶，像放下一個燙手山芋一樣，悄悄放在了書桌最不顯眼的角落，仿佛這樣就能掩蓋它的存在，她沒有心情喝一口，坐在書桌前，心髒卻像被放在鼓麵上敲擊，咚咚作響。
    舒允晏豎著耳朵，捕捉著門外的一切聲響，靜靜地等待著那必然到來的，陳香蘭的興師問罪。每一分每一秒的延遲，都像是在累積風暴的能量，讓她的恐懼和不安不斷疊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