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
    “噠噠噠噠……”
    恐懼的腳步聲……
    腳步聲停止……
    舒允晏抬起眼，甚至還沒來得及看清母親的表情，一個巴掌帶著風聲，狠狠地掄在了她的臉上！
    力道非常大，打得她耳朵裏嗡的一聲，眼前發黑，整個人偏向一邊，臉頰瞬間麻木，隨即是火辣辣的刺痛感。
    “之前我就聽別人風言風語，說你和裴軒混在一起，我還不信！”陳香蘭的怒吼如同炸雷般在她耳邊響起，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而扭曲顫抖，“今天要不是我親自撞見了，你還要瞞我多久？你要和那個小混混談到什麽時候去！”
    “我一直以為你隻是成績不好，但至少老實巴交！沒想到你背地裏能幹出這麽不知廉恥，這麽丟人的事情！”陳香蘭的手指幾乎要戳到舒允晏的鼻子上，唾沫星子濺了她一臉。
    舒允晏的半邊臉高高腫起，清晰的五指印浮現出來。
    她咬著下唇，嚐到了一絲血腥味。
    她沒有說話，隻是倔強地低著頭，看著地上冰冷的灰塵。
    窗戶好像沒關嚴，風灌進來，吹在她滾燙的臉上，特別冷，冷得她渾身發抖。
    “說話啊！啞巴了？！”陳香蘭見她沉默，怒火中燒，“你知道他裴軒是什麽人嗎？你就敢跟他接觸！他是你那個死鬼爸前妻的兒子！是個不學無術，早就混社會的小流氓！”
    她喘著粗氣，話語裏的惡毒和鄙夷幾乎要溢出來：“你知不知道他在外麵名聲有多爛？你知不知道他睡過多少女孩子？你居然跟這種東西混在一起！你簡直自甘墮落！”
    “你把我的臉都丟盡了！”陳香蘭猛地捶了一下旁邊的桌子，發出巨大的聲響，“我辛辛苦苦，省吃儉用供你讀書！指望你哪怕考不上大學，也能有個正經樣子！你就是這麽回報我的？！”
    極致的憤怒和失望讓她口不擇言，她猛地伸出手，一把搶過舒允晏桌上那幾本教科書，狠狠地摔在地上！
    “讀！還讀什麽書！你讀狗屁書！心思都放在搞男人上了！明天！明天我就去學校給你退學！省得你在學校給我丟人現眼！”陳香蘭的怒吼在狹小的房間裏震蕩，每一個字都像釘子一樣砸下來。
    舒允晏一聲不吭……
    “手機！”她尖聲叫道，像是發現了確鑿的罪證，“給我拿出來！別以為我沒看見！”她逼近一步，幾乎要貼到舒允晏臉上，唾沫星子飛濺，“裴軒給你買的吧？啊？他會那麽好心平白無故給你買手機？他圖什麽呀？！不就圖你年輕好騙，圖你是個不要錢的婊子！”
    惡毒的話語像淬毒的鞭子，抽打在舒允晏早已麻木的神經上。
    她沒有任何掙紮，像執行程序一樣，機械地，緩慢地從口袋裏掏出那台屏幕還亮著的手機。
    陳香蘭一把狠狠搶過，仿佛那是什麽肮髒的瘟疫之源。
    她看都沒看，用盡全身力氣，將手機高高舉起，然後狠狠地摔向水泥地麵！
    “啪……嘩啦……”
    一聲刺耳的脆響炸開！手機屏幕瞬間四分五裂，那微弱的光亮閃了幾下，徹底熄滅，如同舒允晏此刻眼中最後一點光。
    “看見沒！這就是下場！”陳香蘭指著地上的手機，胸口劇烈起伏，“你這個不要臉的賤人！賤貨！腦子裏除了男人還有什麽！我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明天！明天我就打電話給你退學！這書你別讀了！給我老老實實待在家裏，哪兒也不準去！”她發出最後的通牒，語氣決絕，沒有絲毫轉圜的餘地。
    發泄完之後，陳香蘭喘著粗氣，惡狠狠地瞪了舒允晏一眼，仿佛看她一眼都嫌髒。
    最終，她猛地轉身，摔門而去。
    巨大的關門聲震得牆壁似乎都在顫抖。
    舒允晏立馬上前撿起手機，還好，沒壞，隻是屏幕壞了，還能用，她感到一絲慶幸。
    “怎麽樣？你媽沒對你怎麽樣吧？”
    “被打了，她說不要我讀書了。”
    “應該不會的，可能是嚇嚇你。”
    “手機屏幕也被摔壞了。”
    “沒事，壞了再買一個新的，對不起啊，害你被打了。”
    “沒事，可能以後我們不能常見麵了。”
    “沒事，我等你。”
    次日一早，陳香蘭就打電話給班主任請了假，兩人坐上了前往宴城市中心的班車。
    一路上，陳香蘭一言不發，臉色陰沉地看著窗外。
    舒允晏的心七上八下，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風景，心裏一片冰涼。
    她以為母親昨天說的不是氣話，是真要把自己送去城裏打工了，徹底斷了她讀書的念頭。
    班車顛簸著駛入喧鬧的宴城市中心。
    陳香蘭帶著她下車，穿過來來往往的人群，最終停在了一棟小區門口。
    小區門口人來人往，出門來接她們的是舒金鳳的爸，舒正財。
    他穿著一件半新的西裝，臉上帶著些喜慶又有些局促的笑容：“來了啊，快屋裏坐，屋裏坐！” 他熱情地招呼著，但眼神掃過陳香蘭陰沉的臉色和舒允晏明顯紅腫未消的半邊臉時，笑容稍微僵了一下。
    舒正財領著她倆進了單元樓，走上狹窄的樓梯，進了一套不大的出租屋。
    屋裏已經聚集了一些親戚，喧鬧嘈雜，空氣中彌漫著煙味，茶水和瓜子的味道。
    舒允晏進了屋，一抬眼，才看見客廳牆上掛著些彩色的氣球和一個大大的紅“囍”字，角落裏堆著一些嶄新的嫁妝。
    直到這一刻，她才知道原來是來參加婚禮的，緊繃了一路的神經驟然一鬆，但隨之湧上的是一種極其荒謬和困惑的感覺，不是讓她來城裏打工的？那昨天那句退學？
    親戚們三三兩兩地圍坐在客廳裏，喝茶、嗑瓜子、聊天，舒允晏坐在旁邊。
    陳香蘭竟真的將舒允晏的事情，添油加醋，一五一十地說給親戚聽。
    陳香蘭的聲音不高不低，卻足以讓周圍一圈人都聽得清清楚楚：“你們是不知道啊！我這個女兒，我是管不了了！書不好好讀，才多大年紀？就學會在外麵偷偷跟男孩子混在一起！還是那種不三不四的小混混！我昨天撞見了，說了她兩句，還敢跟我強嘴！我辛辛苦苦供她吃穿讀書，她就這麽回報我？臉都給我丟盡了！我說這書也別讀了，讀了也是浪費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