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那女人是瘋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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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在同一個屋簷下流淌,卻仿佛劃出了涇渭分明的幾條暗河。
    舒光雲的一雙兒女,舒地和舒豔,雖然名義上是舒允晏的堂哥堂姐,但彼此間的關係淡得幾乎像陌生人。
    舒地正如奶奶偶爾嘟囔的那樣,性格極其內向,甚至可以說是孤僻。
    他已經上初中,個頭抽條了不少,但總是微微含著胸,像是想把自己縮得更小一點。
    他回到家,就像一抹無聲的影子,徑直飄回他和舒豔共用的裏屋,或者那個堆放雜物的角落。
    你幾乎聽不到他主動說一句話,吃飯時埋頭快速扒完,眼神永遠躲閃著,避免與任何人有視線接觸。
    而姐姐舒豔,則完全是另一個極端,她上高中,每次回來都像是女王巡視自己的領地,她性格強勢,自我中心,在家裏充老大充慣了,說話嗓門大,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指揮腔調。
    “奶奶,我那雙白色的運動鞋幫我刷一下,下周要穿!”
    “舒地!看見我充電器了嗎?是不是你又亂拿?”
    “這菜鹹了!下次少放點鹽!”
    她習慣性地發號施令,對奶奶的勞動視為理所當然,對弟弟舒地更是呼來喝去,仿佛他是她的私人傭兵。
    舒允晏這個外人堂妹,在她眼裏更是如同空氣。
    她不會主動找舒允晏麻煩,但也絕不會有什麽好臉色,偶爾眼神掃過來,也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打量和漠然。
    家裏吃飯,燉了一隻雞,奶奶剛把雞湯端上桌,舒豔的筷子就精準地瞄向了那隻肥嫩的雞腿。
    “哎,這雞腿是我的啊!”她聲音清脆,帶著不容置疑的宣布意味,仿佛那是天經地義的事,“我上學累,得補補。”
    家裏有什麽好吃的,好用的,舒豔總是第一個發現並據為己有。
    奶奶藏起來準備走親戚用的點心,她能翻出來吃掉大半,被問起就一臉無辜:“我不知道啊,可能被老鼠叼了吧?”或者幹脆理直氣壯:“我餓了吃了,怎麽了?”
    奶奶房間裏那個陳舊的大木箱,對舒允晏來說,一直像一個散發著誘人磁力的神秘寶盒。
    它就安靜地立在奶奶床尾的陰影裏,深棕色的漆麵有些斑駁脫落,露出了裏麵木頭的原色,一把沉甸甸,鏽跡斑斑的銅鎖牢牢地掛在搭扣上,隔絕了所有好奇的窺探。
    舒允晏知道,那裏麵一定藏著很多好東西。
    因為她偶爾,隻是極其偶爾地,能趁奶奶打開箱子取放東西時,飛快地瞄上一眼。
    舒豔和舒地從小就有自己的房間,隻有舒允晏挨著奶奶睡,她看過奶奶年輕時候的照片,也是個美人胚子,所以她的子女都長得好看。
    ……
    周日的午後,陽光懶洋洋地透過窗戶,落在客廳那張老舊的書桌上。
    舒允晏正對著數學作業本發愁,算數題像糾纏不清的毛線團,讓她心煩意亂。
    舒允晏煩躁地扔下筆,決定出門透透氣。
    剛打開門,走到街邊,一副極其駭異,完全超出她認知範圍的景象,就毫無征兆地撞入了她的眼簾。
    一個年輕女子,全身赤裸,一絲不掛,正沿著街道急匆匆地走著。
    她的皮膚在陽光下顯得異常蒼白,長發淩亂地黏在汗濕的額頭和臉頰上。
    她雙手死死地環抱在胸前,手指用力得指節發白,試圖遮擋住自己,低著頭,腳步慌亂又虛浮,像一隻受了巨大驚嚇,慌不擇路的羔羊。
    隔壁修車鋪的幾個男人正湊在一起抽煙聊天,此時也全都噤了聲,眼睛瞪得溜圓,目光像被磁石吸住一樣,死死黏在那個裸體女子身上。
    他們的臉上混雜著震驚,獵奇,以及一種毫不掩飾的,令人極度不適的猥瑣打量,有人甚至忘記了彈掉指尖燒出長長一截的煙灰。
    舒允晏也盯著看,完全移不開視線。那不是出於任何不純潔的念頭,而是一種純粹的,被巨大驚愕釘在原地的本能反應。
    舒允晏就那麽呆呆地看著那個白皙的,顫抖的,無助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向前走,拐過街角,最終消失在一排房屋的後麵。
    街道上出現了幾秒鍾死一樣的寂靜……
    然後,隔壁男人們爆發出一種壓抑又興奮的議論聲,夾雜著意味不明的低笑和粗俗的猜測。
    “那女人……是瘋子嗎?”她腦子裏冒出第一個念頭。
    隻有瘋了,才會這樣不顧一切地把自己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承受所有人異樣的目光。
    還是……發生了別的什麽更可怕的事情?
    ……
    吳博給舒允晏買了街邊叫賣的麥芽糖,舒允晏最喜歡吃了。
    “以後哥哥每天都給你買,好不好。”
    “好。”
    “那你跟我進屋好不好呀。”
    舒允晏仰著臉,對他全然信任,笑得天真無邪“好啊……”她隻是高興於這個對她好的哥哥又願意帶她玩了。
    走廊又深又窄,走到底,是一間窄小的廚房兼雜物間。
    過道裏逼仄地放著一張老舊的黑漆木凳,凳腿似乎都不太平穩。
    那天天氣是陰沉的,她記得很清楚,因為那扇小窗戶像蒙著一層厚厚的灰塵,沒有透進一絲天光,整個房間沉浸在一種令人窒息的昏暗中。
    空氣裏混雜著剩飯菜餿掉的氣味,劣質酒糟的酸味,還有一種說不清的,陳腐的塵埃味。
    洗碗的石砌灶台邊緣,養著幾盆半死不活的綠植,葉片蔫嗒嗒地耷拉著。
    舒允晏懵懂地想,它們整天待在這裏,能提前聽見外麵的風雨聲嗎?
    吳博坐在那張吱呀作響的舊凳子上,朝她伸出朝她伸出手,輕輕一拉,便將她抱起來,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這個動作似乎比平時的擁抱更緊,更讓她無法掙脫。
    一種莫名的不安,像地底蠕動的根須,悄無聲息地爬行,在陰暗處勃發。
    他握著她的手腕,引導著她的小手,貼向他褲襠處一個灼熱而堅硬的隆起。
    舒允晏好奇地,順從地摸了摸那團陌生的凸起,仰起臉,天真地問:“這鼓鼓的是什麽啊?”她的眼睛在昏暗中顯得格外清澈,卻也格外無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