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十八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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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看起來三十多歲,穿著緊身的襯衣,脖子上掛著一條略顯粗俗的金鏈子,手腕上是一塊閃亮的金屬表。
    他蹺著二郎腿,姿態放鬆,甚至有些倨傲,正慢條斯理地抽著煙,打量著她。
    那眼神帶著一種評估貨物般的肆無忌憚,讓陳絢爛感到極度的不適和危險。
    更刺眼的是,家裏那張油膩的飯桌中央,赫然放著兩個厚厚的,土黃色的牛皮紙信封。
    信封口沒有封死,微微敞開著,露出裏麵一遝遝嶄新的,粉紅色的百元大鈔的邊緣。
    那厚度,粗略看去,每個信封裏至少有兩三萬。
    對於這個一貧如洗的家來說,這是一筆從未見過的巨款。
    “喲,這就是絢爛吧?高考完了?應該考得不錯?”陌生男人率先開口,吐出一口煙圈,笑容油膩,語氣熟稔得令人惡心,仿佛他是某個常來串門的遠房親戚。
    陳絢爛沒有回答他,她的目光像冰冷的刀子一樣射向母親,聲音繃得緊緊的:“媽,他是誰?這怎麽回事?”
    歐莉莉身體一顫,嘴唇哆嗦著,眼神慌亂地瞟向那個男人,又迅速低下,聲音細若蚊蚋,帶著哭腔:“……是……是你爸的……朋友……來……來看看……”
    “小妹妹,別緊張嘛。”他走近幾步,身上那股混合著煙酒和古龍水的味道更濃了,“你爸最近手頭緊,托我給你們送點生活費。你看,你媽身體不好,你又要上大學了,處處都要用錢,是不是?”
    就在這時,洗手間那扇一直關著的門,“哢噠”一聲,從裏麵被推開了。
    陳德明一邊提著鬆鬆垮垮的褲腰,一邊用另一隻手抹著油光滿麵的臉,從裏麵踱了出來。
    他臉上帶著一種誌得意滿,甚至有些揚眉吐氣的笑容,仿佛剛剛做成了一筆無比劃算的大買賣。
    “喲,回來啦?考得咋樣啊?”他故作輕鬆地問著,卻根本沒想聽答案,腳步徑直走向飯桌,貪婪地用手捏起一個信封掂了掂,感受著那沉甸甸的分量,臉上露出陶醉的表情。
    “絢爛啊,別愣著了。這錢啊,是爸給你準備的嫁妝!提前預支的!”他嘿嘿笑了兩聲,眼神閃爍,“這是我給你物色的相親對象,人家劉老板可是個大忙人,剛才特意過來送訂金的。瞧瞧,多大氣!”
    “再過三天你就滿十八歲了,成大姑娘了!”陳德明走到陳絢爛麵前,試圖用手拍她的肩膀,被陳絢爛猛地躲開。
    他也不在意,繼續唾沫橫飛地說著,“我這當爸的,也得為你的終身大事操心不是?總不能看著你跟著我們過苦日子吧?”
    “這可是隔壁村的劉航,劉大老板!人家現在在城裏開大公司,有的是錢!你跟了他,那就是去享福的!穿金戴銀,吃香喝辣,以後再也不用擠在這破房子裏了!”
    “陳德明!憑什麽?”陳絢爛的聲音像是從齒縫裏擠出來。
    “憑什麽?就憑我是你老子!你的命都是我給的,你整個人都是我的!我想讓你怎麽樣,你就得怎麽樣!”
    他甚至不再理會陳絢爛那幾乎要殺人的目光,轉而對著旁邊看好戲的劉航拍了拍胸脯,語氣篤定得像是在擔保一筆牲畜交易:“劉老板,你放心,這事絕對成!這家裏,我說了算!”
    劉航那張油膩的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點了點頭,從喉嚨裏滾出一個字:“成!”
    陳絢爛看著這兩個男人在她麵前,像討論貨物一樣決定著她的命運,巨大的羞辱和憤怒幾乎要將她的理智焚燒殆盡。
    不能再拖了……
    就這幾天……
    必須找機會動手……
    這個冰冷而堅定的念頭,如同最堅硬的鑽石,在她絕望的心底凝結成型,所有的恐懼和猶豫都被這最後的無恥徹底碾碎,隻剩下同歸於盡的決絕。
    次日一早,天剛蒙蒙亮,陳絢爛就被粗暴的敲門聲和父親的吼叫驚醒。
    “死丫頭!起來!快點!”
    陳絢爛一夜未眠,剛陷入短暫的淺眠,就被驚醒,心髒狂跳。她打開門,陳德明已經穿戴整齊站在門口,臉上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急躁。
    “去縣城幹嘛?”陳絢爛警惕地問,
    陳德明不由分說,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將她從房間裏拽了出來,一路拉到門口:“少廢話!跟我走就是了!給你好日子你還磨磨唧唧!”
    “你到底要帶我去幹嘛?”陳絢爛掙紮著,心中的不祥預感越來越濃。
    陳德明被她問煩了,又或許覺得這事遲早瞞不住,竟直接吼了出來,聲音在清晨寂靜的巷子裏顯得格外刺耳:“帶你去做處女膜修複手術!劉老板出了大價錢,要點個原裝的!你別給老子關鍵時刻掉鏈子!”
    “你有病啊!陳德明!你瘋了!我不去!你放開我!”陳絢爛徹底崩潰了,發出淒厲的尖叫,拚命掙紮,指甲在陳德明的手臂上抓出深深的血痕。眼淚洶湧而出,不是因為悲傷,而是因為極致的憤怒和惡心!
    “我給你掛號了!錢都交了!不去也得去!”陳德明的手臂像鐵鉗一樣死死箍著她,另一隻手甚至揚起來作勢要打她,“老子這是為你好!修好了對你以後有好處!別不知好歹!”
    “為我好?你放開我!你這個畜生!禽獸!”陳絢爛嘶吼著,踢打著他,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鄰居似乎被驚動了,有窗戶打開的聲音,但陳德明根本不在乎,他眼裏隻有那筆錢和即將到來的好日子”。
    “再鬧!再鬧信不信我讓你媽好看!”陳德明壓低聲音,惡狠狠地威脅道。
    她低著頭,散亂的頭發遮住了她的臉,看不清表情。
    任由陳德明半拖半拽地拉向巷子口,那裏已經停好了一輛等客的黑車。
    “放鬆點,很快就好,就是個小手術。”一個戴著口罩的護士走過來,語氣程式化地安慰著,一邊給她進行術前的消毒準備。
    冰涼的消毒棉球擦過皮膚,引起一陣劇烈的戰栗。
    護士似乎見慣了這種緊張,並沒有太多表示。
    陳絢爛別過頭,不願意讓任何人看到自己此刻的表情。
    無影燈啪地一聲被打亮了,強烈的光線瞬間籠罩下來,刺得她眼睛生疼,不得不緊緊閉上。視野變成一片灼熱的紅色。
    她感覺到自己的雙腿被分開,固定。
    一種徹底暴露,無處遁形的感覺將她淹沒。
    局部麻醉的針尖刺入皮膚,帶來輕微的刺痛和冰涼的藥液擴散感。
    然後,是器械冰冷的觸碰聲和細微的操作感……
    陳絢爛猛地睜開了眼睛,死死盯著頭頂那片令人眩暈的,慘白的光暈。
    陳絢爛沒有再閉上眼,而是任由那強光灼燒著自己的視網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