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天不會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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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撐著一把黑色的雨傘,龍大偉沒有說話,他隻是邁步走了進來,黑色的球鞋謹慎地避開地上蔓延的血窪。
然後,在陳絢爛震驚而警惕的目光中,他極其自然地蹲下身,仿佛眼前不是一具剛被砍下的屍體,而隻是一袋需要搬運的糧食。
他伸手,抓住了屍體的另一隻手臂。
“搭把手,裝袋子。”他開口,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甚至帶著點醫生吩咐護士般的理所當然,“抓緊時間,血水流得太多了。”
陳絢爛的大腦一片空白,完全無法理解眼前發生的一切,但求生的本能和眼前這詭異的援助,讓她下意識地照做了。
兩人合力,一個抬手,一個抬腳,終於將那沉重而軟塌的屍體塞進了那個巨大的麻布口袋裏。
龍大偉甚至還熟練地將袋口紮緊,打了個死結,防止內容物滲出。
“埋哪裏?”龍大偉的聲音穿透嘩啦啦的雨幕,平靜得像是在問明天天氣如何。
“後山。”她的聲音嘶啞,幾乎被雨聲吞沒,卻又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決絕。
龍大偉沒再多問,隻簡短地吐出兩個字:“上車。”
巷口陰影裏,停著一輛破舊的,漆皮剝落得像是得了嚴重皮膚病的紅色三輪車。
這是龍大偉平時用來拉草藥和雜物的工具,此刻卻成了運送罪惡的靈車。
兩人沉默地合力,將那沉重無比的麻袋搬上了三輪車後座。
屍體軟塌塌的,麻袋表麵粗糙的纖維摩擦著她的手臂,留下冰冷的濕痕和仿佛永遠無法洗淨的血腥觸感。
龍大偉跨上駕駛座,發動機器,三輪車發出突突突的,哮喘病人般的轟鳴,在雨夜裏顯得格外刺耳。
陳絢爛蜷縮著坐在後鬥邊緣,緊緊挨著那個還在滴淌血水的麻袋。
車輪碾過凹凸不平的石板路,每一次顛簸都讓那袋中的東西沉重地晃動一下,撞擊著她的腿側。
龍大偉從陳絢爛買安眠藥後就跟蹤了她,今夜發現她穿著雨衣出了門,他猜想陳絢爛是想殺了他父親,而唯一動手的地方就是這個沒有住戶的小巷,所以他老早就把三輪車停在了巷口後麵。
車子很快駛出了小鎮,拐上了通往的後山的泥濘土路。
車燈像兩把虛弱的光劍,勉強切開厚重的雨幕和黑暗,照亮前方不斷變得陡峭和荒蕪的景象。車輪在爛泥裏打滑,發出吃力的呻吟。
“就這兒吧。”
沒有多餘的話,兩人再次合力,將麻袋拖下車,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濕滑鬆軟的泥地裏,一步步向更深處跋涉。
每走一步,腳下都發出噗嗤的聲響,像是大地在吞咽著什麽。
龍大偉從車座底下抽出一把鐵鏟,顯然早有準備。
因為暴雨的浸泡,山土變得異常鬆軟泥濘。
他揮動鏟子,很快就在一片相對低窪的地方挖出了一個足夠深的大坑。
泥土被不斷拋起,混合著雨水,散發出濃重的,帶著腐爛植根氣息的土腥味。
兩人一起將那個沉重的麻袋推了進去。
它落入坑底,發出一聲沉悶的,終結般的聲響。
龍大偉開始填土。
一鏟又一鏟濕重的泥土砸落在麻袋上,迅速覆蓋了那粗糙的布料,掩蓋了那令人不安的形狀,以及所有驚心動魄的真相。泥土濺起的渾濁水花,混合著雨水,打濕了他們的褲腿。
最後一鏟土落下,龍大偉用力將地麵踩實,又拖來一些枯枝和亂草隨意地掩蓋在上麵。
暴雨持續衝刷著,要不了多久,這裏就會和周圍泥濘的土地融為一體,再也看不出任何異樣。
“好了,現在……”他喘勻了氣,聲音在雨聲中顯得格外清晰,“你要怎麽感謝我?”
陳絢爛的心髒猛地一縮,最冰冷的時刻終於還是到來了,她迎著他的目光,聲音幹澀:“你想要怎麽感謝?”
“做我女朋友。”他說得理所當然,語氣輕鬆得像是在討要一顆糖果,“這件事情,我一輩子爛在肚子裏。”他頓了頓,湊近了一些,壓低了聲音,帶著一種毒蛇般的親昵和威脅,“再說,你看,我現在已經是你的共犯了。我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
“好。”
兩人拖著疲憊而濕透的身體,再次回到了那條彌漫著無形血腥氣的小巷。
雨水已經衝刷掉了大部分顯眼的痕跡,但靠近牆壁的地麵和石板縫隙間,依舊殘留著大片令人不安的,被稀釋成淡粉色的水窪,以及一些難以被雨水徹底帶走的,深色的粘稠殘留物。
龍大偉從三輪車座位下拿出兩把竹掃帚,扔給陳絢爛一把,掃帚粗糙而陳舊,沾著不知名的汙漬。
“動作快點,趁現在沒人。”他的聲音在雨聲中顯得有些模糊,帶著一種事務性的冷靜,仿佛他們隻是在清理一堆普通的垃圾,而不是毀滅一場弑父血案的證據。
竹掃帚劃過濕滑的石板,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響,與雨聲混雜在一起。
粉紅色的汙水順著水流,打著旋兒地被吸入黑洞洞的下水道口,仿佛大地張開了嘴,沉默地吞咽著這樁黑夜裏的秘密。
龍大偉的動作則顯得熟練得多,他甚至知道如何用掃帚尖撬開石板縫隙,將裏麵凝結的更深色的汙物也摳挖出來,一並掃入下水道。
終於,在反複清掃和暴雨的無情衝刷下,地麵除了濕漉漉的石板和流動的雨水,再也看不出任何異常。那股淡淡的血腥味似乎也終於被更濃重的雨氣和土腥味徹底掩蓋。
龍大偉直起身,將掃帚扔回三輪車後鬥,審視了一下四周,滿意地點點頭:“行了,走吧。”
三輪車沒有駛向陳絢爛家的方向,而是拐進了另一條更狹窄的巷道,停在了一扇油漆剝落的舊木門前。
這裏是龍大偉的診所,也是他的家。
“進來。”他側過身,語氣不容置疑。
屋裏很亂,各種草藥、紙張、醫療器材胡亂堆放。
一張簡易的行軍床靠在牆角,上麵扔著一條看不出顏色的薄被。
龍大偉反手關上門,落鎖的聲音在寂靜的屋裏顯得格外清晰。
他將濕透的外套脫下來隨手扔在椅子上,然後轉過身,看向站在屋子中央,渾身滴著水,顯得無比狼狽和脆弱的陳絢爛。
“先去洗個熱水澡。”他鬆開手,指了指屋子後麵用布簾隔開的一個小角落,那裏傳來老舊熱水器燃燒的嗡嗡聲,“把你這一身血汙洗幹淨,衣服全扔了,一件不留。”
“我這裏沒有女人衣服,你先穿我的。”他丟過來一件寬大的舊T恤和一條鬆緊褲,“快點,別感冒了。我可不想剛有個女朋友就病懨懨的。”
熱水衝刷下來的時候,她終於忍不住開始劇烈地顫抖,不是因為寒冷,而是因為那遲來的、排山倒海的恐懼和巨大的荒謬感。
沐浴聲停了……
兩人躺在床上……
龍大偉的下巴抵在她濕漉漉的頭發上,灼熱的呼吸噴在她的耳廓,聲音帶著一種滿足的、近乎歎息的語調,卻又充滿了令人膽寒的掌控:“以後……你就是我的了。”
他的另一隻手開始不老實地上移,撫過她僵直的脊背,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狎昵。
陳絢爛猛地閉上了眼睛,長長的睫毛劇烈地顫抖著。
陳絢爛的天,永遠都不會亮了。
淩晨4點,龍大偉送她回了家,陳絢爛脫下他的衣服藏了起來,歐莉莉睡得很熟,她躺在歐莉莉地身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