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渝跟著李峰來到一處鮮有人往的走廊拐角。
    這裏不僅是監控死角，老師們也很少踏足，曾是他和李峰高中時期偷玩手機、打鬧娛樂的好去處。
    可李峰靠在窗台，看著江渝臉上還帶著些許紅腫，身影正慢慢朝這邊走來。
    他眸中閃著複雜的光。
    “江渝，你是遇到什麽難處了嗎？”
    望著麵前自己唯一的好兄弟，江渝心中思緒萬千。
    回想前世，即使李峰已是千萬身家，他們二人的感情也始終沒有任何變化。
    依舊會一起吃廉價的路邊燒烤、擼著小串兒、吹著牛逼。
    訴說彼此最近的煩惱，最後再共飲一杯烈酒，將心酸悉數咽下。
    “峰子，說啥呢？我能有啥難處！”
    盡管江渝說話時臉上帶著笑，語氣也很是輕鬆。
    可李峰看著這樣的江渝，仍覺得陌生。
    雖說他心裏對江渝憋著氣，但回想昨天那場爭執，自己先動了手終究是不對。
    於是，李峰重重歎了口氣，再開口時語氣已軟了不少：
    “你那臉…沒事吧？”
    “害！你啥時候見哥矯情過？不就是挨了你一巴掌嗎，能有屁事！”
    江渝一邊揮手，語氣裏帶著調侃與滿不在乎，一邊順勢和李峰一同倚靠在窗台上。
    二人氣氛漸漸緩和，似乎回到了平時一起閑聊、互侃渾話的模樣。
    而李峰也終於對江渝生出一絲熟悉感，隻是他心裏仍憋著氣。
    “昨天怎麽回事？為什麽對晚晚說那些話？”
    “咱們能不提她嗎？”
    “不能！”
    見李峰麵露鄭重，一副不得到答案不罷休的模樣，江渝露出一抹苦笑。
    他沉吟片刻後，還是淡淡開口：
    “沒什麽，就是快高考了嘛，想好好考個大學。”
    “而且忽然發現自己好像也沒那麽喜歡她…..就直接說了。”
    “放屁！！”
    李峰一把攥緊江渝的校服衣領，猛地將人拽近，怒火幾乎要從嗓子眼裏噴出來：
    “當初是誰見她受欺負，哪怕被打得渾身是傷，也非要護在她身前？”
    “是誰在她考試考砸哭的時候，自己熬了半宿做筆記，還笑著跟她說“下次再來”？”
    “又是哪個混蛋，周天死纏爛打拽著我，陪他跑遍大半個城、腿都快跑斷了，就為了給蘇晚晚挑個合心意的生日禮物？”
    “你現在居然跟我說你不喜歡她了？！！”
    唾沫星子直直濺在江渝臉上，來自李峰的怒吼還在耳邊瘋狂回蕩。
    他說的人是江渝。
    是曾經為蘇晚晚低到塵埃裏、視她為全世界的江渝。
    可那場墜崖事故後，他就已經死了。
    眼下，江渝沒像上次那樣煩躁推開李峰，隻是任由對方粗暴拽著自己校服衣領，目光平淡卻如深淵般直視著他：
    “說夠了嗎？說夠了就放手。”
    “沒說夠！”
    “江渝！你知不知道昨天晚晚她為你難過了多久？眼睛哭腫成什麽樣？！”
    “放手！”
    “你難道一點都不心疼嗎？”
    “我說，放手！！”
    江渝再也按捺不住，一邊怒斥，一邊用力推搡李峰。
    可李峰身高一米八三，再加上滿肚子怨懟，氣勢遠比江渝凶戾、蠻橫。
    就在他因為憤慨揚拳，即將砸中江渝臉頰的瞬間，拳頭卻猛地停住了。
    二人之間的氣氛再次墜入死寂。
    江渝還能感受到方才擦著臉頰呼嘯而過的拳風。
    此刻麵前李峰緩緩放下拳頭，臉上滿是苦澀：
    “我答應過晚晚，不會再和你動手。”
    他的聲音帶著壓抑和嗬斥：
    “但江渝你給我聽好，我不管你心裏怎麽想，也不管你是不是非要考那什麽狗屁大學。”
    “我警告你，別再讓晚晚傷心！！”
    話落，李峰驟然轉身，大步離去，隻留下麵色低沉的江渝站在原地，雙手緊握。
    可他們誰也沒發現，離他們不遠處，正有一個人目睹了全程。
    那人蹙著眉，不知在想什麽……
    等江渝返回教室時，大半節課已悄然過去。
    好在他和李峰成績優異，課任老師沒多說什麽，便讓他們回了座位。
    隻是望著江渝獨自走回教室最後一排，座位緊挨著垃圾桶，課任老師不由得皺起了眉。
    後半節課，江渝滿腦子都在反複回想李峰的話。
    李峰向來開朗熱情，為人既仗義又重情。
    唯獨性子像炮仗似的，一點就炸。
    江渝心裏清楚這一點，自然也不會因為這點衝突，就對他心生不滿。
    可對於蘇晚晚，江渝心裏卻犯了難。
    回想重生後自己的種種舉動。
    是不是真的對即將迎來18歲、沒經曆過二人婚姻裏爭吵與矛盾的蘇晚晚太過決絕了？
    一直關心寵愛她的人，忽然變得冷漠，還說出傷害她的話，任誰一時半會兒都無法接受吧？
    江渝心裏揣著這份自我懷疑，直到下課鈴聲響起，班長劉麗上前叫他去老師辦公室。
    江渝是數學課代表，蘇晚晚是學習委員，而班主任孫語嫣恰好是數學老師。
    因此，平時班級的活動與安排，多由江渝、蘇晚晚和劉麗這三人配合班主任共同完成。
    走廊上，江渝主動落後一步。
    望著前方抱著書本、馬尾辮直晃，且似賭氣般不看他的蘇晚晚，眸中露出複雜神色。
    如果能夠選擇重生節點，他更希望回到3歲時。
    那時二人沒有成為鄰居，也沒有成為青梅竹馬，更不會有現在這般痛苦和煩惱。
    推開門，江渝便看到班主任孫語嫣正襟危坐於桌前。
    她年過三十，一頭烏黑的短直發垂落肩頭，風儀自成。
    舉手投足間既藏著幾分溫婉氣韻，又不失身為教師的嚴正端莊，讓人剛進門便不自覺收斂起散漫，生出幾分敬重。
    見三人推門進來，孫語嫣放下手中的備課資料，臉上漾開溫和的笑意，說道：
    “班長，辛苦你通知下去，這周五咱們要舉行全市聯校模考，讓同學們提前梳理複習重點，做好考試準備。”
    “好的老師。”
    “晚晚同學，你把之前各科老師整理好的重點難題和考點，用班費複印出來給每位同學發一份，再監督大家利用晨讀或課餘時間複習。”
    “好的老師！”
    待孫語嫣用語氣溫和的聲音將任務分別布置給劉麗和蘇晚晚後，她開口道：
    “好了，暫時沒什麽事了，你們回去吧。”
    正當江渝滿心疑惑，率先往門外走時，孫語嫣再次開口：
    “江渝同學，你等一下。”
    無奈，江渝隻能鬆開了門把手。
    蘇晚晚離開時，悄悄看了他一眼，眼神裏帶著幾分擔憂，卻又轉瞬即逝。
    待辦公室裏隻剩江渝和孫語嫣時，孫語嫣先打破了安靜。
    她抬了抬下巴，示意旁邊的椅子，語氣平和卻帶著幾分不容推辭：
    “江渝同學，坐。”
    麵對這樣的孫語嫣，江渝心裏反而鬆了口氣，甚至隱約能猜到她下一秒要說什麽。
    他定了定神，緩緩坐下，聲音平穩卻透著幾分恭敬：
    “老師，您有什麽事嗎？”
    “怎麽？沒事就不能和我的課代表拉拉家常、談談心了嗎？”
    刹那，江渝猛地從椅子上彈坐而起。
    眼前的孫語嫣，眼神裏滿是打趣與調侃，那笑意裏還裹著幾分“玩弄於股掌”的漫不經心。
    他在記憶裏翻來覆去，卻怎麽也尋不到那個往日裏始終穩重、待人溫和的老師模樣。
    隱約間，江渝竟有了一種自己重生者身份被看穿的感覺。
    “害害，江渝同學你激動什麽啊？快坐下！”
    “老師….有事您還是直說吧！”
    江渝一邊尷尬地附和著，一邊又在心裏不斷安慰自己，是自己想多了。
    但就在他重新落回椅子上時，孫語嫣的眼神陡然一變。
    先前的打趣與和藹消失無蹤，反而染上了審視的銳利。
    那目光像柄淬了毒的匕首，明明還是那副樣貌，卻讓人覺得下一秒就要被拖進地獄，脊背發涼。
    “聽說…你對我製定的高考學習衝刺小組心存不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