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兒童定製花盆的 “成本困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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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的陽光斜斜照進工廠樣品間,把架子上的兒童花盆染成了暖黃色。新出的樣品擺了滿滿兩排:淡藍的底色上,浩浩畫的小兔子抱著胡蘿卜,耳朵翹得老高,爪子邊還繞著圈藤蔓;嫩粉的花盆上,向日葵的花瓣層層疊疊,花盤中央用圓點點出籽實,最底下是浩浩歪歪扭扭的字跡——“和我一起長大”。花盆邊緣的浮雕摸起來是磨砂的,指尖能觸到花瓣的紋路,不像普通花盆那樣光滑,卻多了份讓人想反複摩挲的溫度。
    財務總監老周站在架子前,手裏攥著張疊得整齊的報表,指關節把紙邊捏出了折痕。他戴著副黑框眼鏡,鏡片反光遮住了眼裏的神色,隻看見他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林總,”他把報表遞到林舟麵前,聲音裏帶著點為難,“你看這成本明細——帶卡通浮雕的外殼,比普通款每隻貴 1.2元;你說要加的‘生長日記貼紙’,印了小芽、長葉、開花的圖案,還得用可降解紙,又多 0.6元;還有那‘身高刻度線’,要在花盆外側燙金,每隻又多 0.2元。加起來,單隻成本比預算超了 2元。”
    林舟接過報表,指尖碰到紙上的油墨,還帶著點打印機剛吐出來的餘溫。報表上的數字用紅色筆標了出來:“浮雕外殼+ 1.2”“生長貼紙+ 0.6”“燙金刻度+ 0.2”,最後一行是“總成本 18.5元”。他想起之前和團隊定的定價——29.9元,扣除渠道費、運費,再算上損耗,單隻利潤確實薄得像張紙,幾乎等同於白忙活。
    “那要不……”剛負責供應鏈的小王湊過來,手裏還拿著個沒貼貼紙的白坯花盆,“把貼紙換成普通銅版紙印刷,不用可降解的,能省 0.3元;浮雕改成平麵印字,把小兔子和向日葵印上去就行,不用凸起,又能省 0.2元。這樣單隻成本能降 0.5元,利潤能稍微提一點。”
    他的話剛說完,就聽見身後傳來“噘嘴”的聲音。浩浩抱著個粉色的樣品花盆,站在樣品間的門口,棉襖拉鏈拉到一半,露出裏麵印著小太陽的毛衣。他的小手緊緊摳著花盆上的小兔子浮雕,指腹把磨砂的紋路都蹭亮了:“不行!平麵印字不好看!”他的聲音帶著點委屈,眼圈微微發紅,“我上次在幼兒園問過小朋友,他們說喜歡能摸到的小兔子,要是改成印字,他們就不喜歡了。”
    林舟蹲下來,看著兒子懷裏的花盆。陽光落在浩浩的發頂,給他的頭發鍍了層金邊。浩浩畫的小兔子,耳朵尖上還特意留了個小缺口,說是“小兔子不小心蹭到的,更可愛”;向日葵的花盤裏,他還畫了隻小蜜蜂,翅膀用細線條勾了紋,不仔細看都發現不了——這些都是他趴在書桌前,用鉛筆塗了又改,改了又塗,才定下來的。
    “爸爸,你看這裏,”浩浩把花盆轉過來,指著最底下的“和我一起長大”,“這是我寫給小朋友的,要是花盆不好看,他們就不想跟小花一起長大,那我的設計就沒用了。”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幾個字幾乎要融進陽光裏,小手卻還是緊緊抱著花盆,像護著個寶貝。
    林舟的心像被什麽東西輕輕撞了一下。他想起浩浩當初畫設計圖的夜晚——台燈下,孩子趴在紙上,鉛筆尖斷了三次,還是不肯放棄;畫到向日葵的時候,他特意去陽台看了種的小向日葵,對著花瓣數了半天,才畫出最像的弧度。這花盆裏藏著的,不隻是卡通圖案,還有浩浩想讓小朋友愛上種植的心意,要是為了省成本,把這些心意磨掉了,那“兒童定製款”就失去了意義。
    他摸了摸浩浩的頭,又看了眼架子上的樣品花盆,突然有了主意。“老周,小王,你們先別著急,”他站起身,把報表折好放進口袋,“我去趟城南的玩具廠,說不定有辦法。”
    城南的玩具廠離種植樂園不遠,路上要經過一片油菜花田。三月的風裹著花香吹進車窗,金燦燦的花田像鋪了塊毯子,偶爾有蜜蜂嗡嗡地飛過。玩具廠的櫥窗裏擺著各種塑料玩具:會跑的小汽車、能發聲的布偶、裝著彩色珠子的搖搖樂,透過玻璃能看見裏麵的工人正在打包,機器“噠噠”的聲音隱約傳出來。
    玩具廠老板老鄭是林舟的老熟人,上次種植樂園搞親子活動,還跟他訂過一批小鏟子。一看見林舟手裏的花盆,老鄭的眼睛就亮了,伸手接過去,指尖在浮雕上摸了又摸:“這花盆有意思啊!小兔子還能摸到,比那些光溜溜的花盆好看多了。”
    “老鄭,我想跟你談個合作,”林舟把花盆放在桌上,推過去一張畫著套裝的草圖,“我們把這個兒童花盆,和你們的塑料玩具打包,做‘種植玩具套裝’——花盆裏配你們的迷你澆水壺、小鏟子,再加上種子包,你們承擔部分‘生長日記貼紙’的成本,套裝賣出去,利潤咱們五五分。”
    老鄭拿起草圖,手指點著“迷你澆水壺”的圖案:“你這想法好啊!現在家長都喜歡‘寓教於樂’的玩具,光買個玩具,孩子玩兩天就膩了;要是加上花盆,能讓孩子看著種子發芽、長大,還能教他們觀察,肯定好賣!”他拿起計算器,“貼紙成本我們承擔一半,沒問題!我這就讓設計部把澆水壺的顏色改成和花盆配套的,保證好看!”
    從玩具廠出來,林舟又開車去了教育局。負責基礎教育的張老師,上次還來種植樂園考察過留守兒童的種植課程。聽林舟說要推“種植玩具套裝”,還免費提供教案,張老師立刻翻起了林舟帶來的教案樣本——裏麵不僅有種植步驟圖,還有“生長觀察表”,讓孩子每天記錄芽的高度、葉子的數量,甚至畫下自己看到的小蟲子。
    “這個教案太實用了,”張老師笑著說,“現在小學的自然課正好缺這種實踐內容,要是學校采購套裝,你們能提供教案,老師們肯定願意。我這就跟幾所小學的校長說說,下周咱們開個對接會。”
    一周後,“種植玩具套裝”的樣品就做出來了。淡藍的花盆配著同色係的迷你澆水壺,小鏟子的柄上印著浩浩畫的小蜜蜂;種子包是透明的,能看見裏麵飽滿的向日葵籽;“生長日記貼紙”貼在花盆側麵,每格都留了空白,讓孩子寫日期、畫小芽。樣品剛送到玩具店,老板就打電話來:“林總,你們這套裝太受歡迎了!剛擺上貨架,就有寶媽帶著孩子來問,先給我訂五十套!”
    學校那邊也傳來好消息——三所小學訂了兩百套,用來上自然課。蘇晴的育兒社群裏,寶媽們更是熱鬧:有人拍了孩子蹲在花盆前澆水的照片,孩子的小手握著迷你水壺,眼睛盯著剛冒出來的小芽,笑得露出了豁牙;有人發了“生長觀察表”的照片,上麵用彩筆塗了芽的高度,旁邊還畫了個笑臉;還有人組織了“親子種植打卡”,每天在社群裏曬孩子和花盆的合照,說“現在孩子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小花長沒長”。
    月底的時候,老周拿著新的報表,臉上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了,鏡片後的眼睛亮閃閃的:“林總,你看!雖然單盆利潤比原來低了 0.3元,但銷量是普通款的三倍!總利潤反而漲了近兩成!玩具廠那邊還說,要加訂一百套,發往外地的玩具店。”
    浩浩放學回來,林舟把一個信封遞到他手裏。信封上寫著“浩浩設計師稿費”,裏麵裝著幾張百元紙幣,還有一張銷量單——上麵寫著“兒童種植玩具套裝售出 580套”。“這是你設計花盆的稿費,”林舟摸了摸浩浩的頭,“你想怎麽用?”
    浩浩抱著信封,跑到書桌前,把錢一張張數出來,又小心地疊好。他想起上次蘇晴阿姨帶他去留守兒童種植樂園,看到有個小妹妹蹲在空花盆前,說“我也想有個能畫小兔子的花盆”。“爸爸,”浩浩拿著錢跑到林舟麵前,眼睛亮晶晶的,“我想把稿費捐給留守兒童種植樂園,讓更多小朋友有自己的花盆,和小花一起長大。”
    周末的時候,林舟帶著浩浩去了種植樂園。蘇晴早就等著了,身後跟著幾個留守兒童,其中就有上次那個小妹妹。浩浩把錢遞給蘇晴,又拿起一個粉色的樣品花盆,遞給小妹妹:“這個花盆上有向日葵,你可以種種子,記得用生長日記貼紙記錄哦。”
    小妹妹接過花盆,指尖輕輕摸了摸向日葵的浮雕,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謝謝浩浩哥哥!我會每天給小花澆水,讓它和我一起長高。”
    陽光落在孩子們身上,也落在架子上的花盆上。那些帶著卡通浮雕的花盆,在陽光下泛著柔和的光,小兔子的耳朵、向日葵的花瓣,像是在輕輕晃動。林舟看著浩浩和小妹妹蹲在泥土前,一起把向日葵籽放進花盆裏,心裏暖暖的——當初的成本困局,看似是道難題,卻在堅持初心的路上,開出了更美的花。
    原來真正的“破局”,從來不是妥協和將就,而是帶著最初的心意,去尋找更多同行的人。就像那些向日葵籽,隻要有陽光、有泥土、有人用心澆灌,就一定能發芽、開花,長成一片溫暖的風景。
    傍晚的時候,浩浩在自己的花盆裏也種了顆新的向日葵籽。他在“生長日記貼紙”上畫了個小芽,旁邊寫著:“今天,我和小妹妹一起種了小花,希望我們的小花都能快快長大。”林舟站在旁邊,看著兒子認真的模樣,想起樣品間裏那些最初的花盆,想起玩具廠老鄭的笑容,想起教育局張老師的肯定——原來每一個“困局”的背後,都藏著讓事情變得更好的機會,隻要心裏裝著那些最純粹的心意,就總能找到通往陽光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