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老三連在市裏工作的妻侄都請來慶賀，青木村巴掌大的地方，如此大張旗鼓，鞭炮聲、劃拳聲隔老遠都聽得見，想捂都捂不住。
    更何況，一天就進賬近五千塊！他們本就存了打壓莫天揚的心思，莫老三和他那幫人，更是恨不得敲鑼打鼓讓全村都知道這“喜訊”。
    與之相比，莫天揚的院子裏，氣氛卻顯得有些沉悶。桌上擺著同樣的雞鴨魚肉，香氣四溢，可大夥兒握著筷子，臉上卻沒什麽喜色，食欲明顯不高。
    莫天揚心裏跟明鏡似的。自己這邊剛有點起色，莫老三那邊就靠著“高價豆芽”風生水起，一天賺的頂他們好些天。鄉親們這是擔心，莫老三勢頭這麽猛，自己這邊怕是要被擠垮了……
    “大夥兒這是怎麽了？”莫天揚端起酒杯，笑著打破沉默，“菜不合口味？還是我莫天揚的酒不夠香？”
    陳峰放下筷子，歎了口氣：“天揚，說哪兒的話！大家夥兒…這不是擔心莫老三那邊鬧騰得太厲害，把你給壓下去了麽？”
    莫天揚聞言，嘴角反而勾起一抹篤定的笑意：“壓我？峰叔，您把心放肚子裏。他們啊，蹦躂不了幾天了！”
    這話一出，滿桌人都愣住了，目光齊刷刷聚焦在莫天揚身上，帶著驚訝和疑惑。有人忍不住問：“天揚，一方水土養一方人，莫老三用的水跟你這井水能差多少？那豆芽味道…真能差到天上去？”
    “哈哈！”莫天揚朗聲一笑，透著幾分自信，“差遠了！我這豆芽，用的是祖上傳下來的秘法，澆灌的是這口直通青木山龍脈的古井水！他莫老三懂個屁的古法？他們用的，是網上就能買到的‘科技狠活’——豆芽生長劑！早上聽說這事，我就托縣裏的朋友買了點嚐過，行家一嚐就皺眉，一股子化肥味兒！也就看著水靈，吃到嘴裏味同嚼蠟。這種玩意兒，能紅幾天？”
    他頓了頓，眼神變得銳利：“莫老三一家什麽德行？貪得無厭！你們看著吧，下午他們就得急吼吼地買新機器、囤黃豆！現在他們有多囂張，過幾天摔得就有多慘！”
    這番條理清晰、擲地有聲的解釋，像一陣風，吹散了眾人心頭的陰霾。是啊，莫天揚是村裏幾十年才出一個的大學生，論種地經驗或許不如他們，可論眼光、論見識、論門道，誰能比得上他？
    “嗨！天揚你早說啊！”陳宏利一拍大腿，臉上終於露出笑容，“害得大家夥兒替你白擔心了一上午！”
    莫天揚哈哈笑著舉起酒杯：“莫老三那家人，你們還不清楚？有點芝麻綠豆大的好事，恨不得嚷嚷得全世界都知道！來，喝酒！甭管他們！”
    ……
    另一邊，莫老三家。
    酒席正酣，莫老三一張老臉喝得通紅發亮，還在熱情地招呼不斷湧來道賀的人：“喝！都滿上！這可是天大的喜事！隻要大家夥兒肯跟著我投錢，我莫老三拍胸脯保證！不出一年，保管人人都成百萬富翁！”
    角落裏，莫栓湊近他爹，壓低聲音，帶著一絲狠厲：“爹，那小雜種那邊……”
    莫老三噴著酒氣，得意地一揮手：“放心！他蹦躂不了幾天！門路？他有個屁的門路！再過幾天，嘿嘿，他能不能下地都兩說！”他眼中閃過一絲陰鷙。
    這時，他那已經喝得醉醺醺的妻侄，打了個響亮的酒嗝，晃著腦袋插話：“姑…姑父！您這一說…嗝…我倒想起來個事兒！就…就最近市裏頭，那些頂頂有錢有勢的主兒，好像都…都瘋了似的，到處打聽一種豆芽，還有什麽…胡蘿卜！傳得神乎其神，說是啥…絕品！有錢都買不著！”
    莫栓心裏咯噔一下，酒醒了大半，猛地看向他爹：“爹！會不會…是莫天揚那小畜生搞的鬼？”
    莫老三嗤笑一聲，滿臉不屑：“就他？一個村裏人都認不全的窩囊廢，還攀上市裏的高枝？做夢！等咱們穩穩占了縣裏的市場，再讓你姐夫在市裏疏通疏通關係，把咱們的豆芽送進去！到時候，錢還不是嘩嘩地來！”
    莫栓立刻附和：“那我得趕緊催廠家發貨了！機器等著用呢！”
    莫老三眯起眼，老謀深算地補充：“你明天一早就跑趟縣裏，多弄些黃豆回來！前幾天那小子神神秘秘從縣裏拉回來的東西，咱們一直猜是啥…現在看，八成就是黃豆！斷了他的豆子，我看他拿什麽生芽！”
    ……
    或許是被眼前的“暴利”衝昏了頭腦，莫老三一家暫時顧不上直接找莫天揚的麻煩。然而，莫天揚的目光，卻從未離開過他們。
    每一天，村裏關於莫老三家的“捷報”都會通過各種渠道傳到莫天揚耳朵裏：一車車黃澄澄的豆子拉進村，嶄新的豆芽機轟鳴著安裝起來……聽著這些，莫天揚非但不急，嘴角的笑意反而越來越深。
    莫老三一家完全沉浸在狂熱的發財夢裏，根本無暇去關注市場真實的反饋。但莫天揚卻在密切關注著。張學濤那邊不斷傳來讓他“開心”的消息：
    那些超市和精品果蔬店，最初的確靠著莫老三的豆芽（品相好）吸引了一些顧客，小賺了一筆。但很快問題就暴露了——幾乎所有買過一次的顧客，絕不會再買第二次！豆芽糟糕的口感口口相傳，口碑直線下滑。
    礙於莫老三大女婿在縣裏那點“關係”和麵子，超市和果蔬店老板們雖然心裏叫苦不迭，麵上卻不敢直接翻臉。無奈之下，他們隻能把這批“砸手裏”的豆芽，硬塞給一些學校、工廠的食堂。食堂的采購心裏也跟明鏡似的，知道這豆芽難吃，可同樣迫於壓力，隻能捏著鼻子收下。
    日子一天天過去，莫天揚這邊也沒閑著。他一邊收集著莫老三那邊的風吹草動，一邊緊鑼密鼓地推進著自己的計劃。
    院子裏的池塘越挖越深，輪廓初顯。為了養好龍蝦和螃蟹，莫天揚專門在網上請教了專家，把池塘設計成中間深、四周淺的格局，模仿天然水體的環境。
    另一邊，那間改造好的育苗溫室裏，暖意融融。莫天揚往爐膛裏添了幾塊炭，橘紅的火光映著他沉思的臉。他目光掃過室內整齊排列的八個架子，上麵是鋪滿營養土、播下種子的育苗盤。指尖無意識地撚著一小撮濕潤的泥土，他心中天人交戰——該不該動用那神奇的靈泉水？
    時間雖短，但靈泉水的逆天效果他已深有體會。若用它澆灌，恐怕三兩天內種子就會爭先恐後地破土而出，甚至等不到開春，西紅柿、黃瓜就能掛上青果……這速度，太驚世駭俗了，會不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思慮再三，莫天揚眼神一定，做出了決定。他取來清水，小心翼翼地在其中融入了幾滴晶瑩的靈泉水。稀釋後的水流，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生機氣息，均勻地灑落在育苗盤上。看著水珠滲入泥土，他仿佛能感受到沉睡的種子在貪婪地汲取著這份能量。
    **嗡嗡嗡——**
    就在他凝神澆灌之際，口袋裏的手機急促地震動起來。是張學濤！莫天揚心頭猛地一跳，深吸一口氣，強壓下瞬間湧起的激動預感——這個時間點打來，十有八九是等到了那個“好消息”！
    他迅速接通：“濤哥？”
    電話那頭，張學濤的聲音帶著明顯的急促和一絲後怕：“天揚！出大事了！炸鍋了！”
    “怎麽回事？慢慢說！”莫天揚的心懸了起來。
    “就在昨晚！三家采購了莫老三豆芽的學校和工廠食堂，爆發了大規模食物中毒！幾百號人上吐下瀉，全送醫院了！”張學濤語速飛快，字字驚心，“現在質檢和工商的人已經把那幾家超市查封了，源頭直指莫老三的豆芽！”
    “確定是豆芽的問題？”莫天揚追問，聲音低沉。
    “板上釘釘！”張學濤斬釘截鐵，“檢測報告都出來了，豆芽裏違規添加的化學藥劑嚴重超標！就是這些東西惹的禍！那些超市負責人和食堂采購都被控製起來了！莫老三……他這次是徹底栽了！神仙也救不了！你就等著看好戲吧！”
    “呼……”聽筒裏清晰地傳來莫天揚一聲長長的吐氣聲。緊繃的神經驟然鬆弛，一絲冰冷的、意料之中的笑容，緩緩爬上了他的嘴角。
    大規模食物中毒！在這個信息爆炸、食品安全重於山的年代，這就是一顆引爆輿論的炸彈！即便是在他們這偏遠小縣城，也足以掀起滔天巨浪。
    莫老三是生產者，是罪魁禍首。等待他的，絕不僅僅是傾家蕩產的罰款那麽簡單。這一次，他真是搬起那塊名為“貪婪”的巨石，結結實實、狠狠地砸在了自己的腳背上！不，是砸碎了他自己那場虛幻的發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