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幾天，青木村都像過年般熱鬧。每天湧來上百號人，今天菜地正式開園，光是淩飛就拉走了滿滿幾大車。菜地邊等著買菜的隊伍更是蜿蜒如長龍，而每一種蔬菜那“高得離譜”的價格，更是成了人們議論的焦點。
    青木村就這麽巴掌大的地方。養豆芽賠了個精光，更是讓親友堵門，莫老三一家已經沒有了往日的囂張，每天都窩在家裏，雖然窩在家裏不怎麽出門，但關於莫天揚那邊的風吹草動，總能一字不落地鑽進他們耳朵裏。
    今天這動靜更是大得驚人！莫天揚一口氣雇了村裏四十多個頭發花白的老人幫忙摘菜。更刺心的是，那些老人幹完活，當天就揣著六七十塊工錢喜滋滋地回了家。
    這消息像針一樣紮在莫老三心上——別說在窮困的青木村，就是放眼整個西北，哪有給七老八十、腿腳不便的老人開這價錢的？
    莫天揚一天收入好幾萬，連村裏最沒用的老骨頭都能輕鬆掙上幾十塊……這些消息像鈍刀子割肉，讓莫老三氣得心口直抽抽，幾乎要嘔出血來。
    “老三，那片沙地咱家也吭哧吭哧種了好幾年，哪年不是連化肥錢都賺不回來？那小畜生到底使了什麽妖法？硬是把那破沙窩子變成了聚寶盆！”莫老三的老婆拍著大腿，聲音又尖又利，“胡標他們可都傳遍了，就那片沙地的菜，今年少說能進賬幾十萬！”
    “我他娘的怎麽知道！”莫老三煩躁地低吼一聲。
    一旁的兒子莫栓，眼裏淬著毒火，他摸著下巴，陰惻惻地開口：“爹，你說……是不是那口古井有古怪？幫忙的人可都嘀咕，說那井水嚐著都是甜的……”
    “放屁！”莫老三啐了一口，“當年那院子咱也種過，井水還不是那味兒？能種出個屁來！”
    “那……難道是那小子在外頭四年，真鼓搗出了什麽秘方？”莫栓眉頭緊鎖。
    “他？一個窩囊廢慫包能學來什麽真本事？”莫老三老婆嗤之以鼻，“按我說，準是用了什麽‘科技狠活’！電視上不都這麽說嗎？”
    莫栓眼睛賊亮地湊近：“媽，不是普通化肥農藥。我聽說國外有種叫‘轉基因’的玩意兒，國內可是明令禁止的！用了那東西，種出來的菜又好看又好吃，就是……能禍害人！那小畜生好歹是個大學生，保不齊就接觸了這種歪門邪道！他回來種菜，就是仗著鄉下人不懂，拿這有毒的東西騙錢害命！”
    “我的老天爺！這小畜生心腸這麽歹毒？”莫老三老婆嚇得捂住了嘴。
    莫栓臉上掠過一絲狠厲：“爹，媽，我這就給姐夫打電話！隻要咱們能抓住他搞轉基因的證據……哼！夠他牢底坐穿的！到時候，莫嘯那個老棺材瓤子，還不是任咱們搓扁揉圓？”
    “現在我一聽見那小畜生的名字，心頭就堵得慌！”莫老三老婆捶著胸口，聲音尖利，“他那菜指不定用了啥妖邪法子，咱必須做足準備！我一天都不想再看見他那得意樣兒！”
    莫栓眼中陰鷙更甚，接口道：“村裏多少老把式在自家院裏種菜？誰種出過他那品相？他一個沒摸幾天鋤頭的‘泥腿子’，憑啥？鐵定是用了轉基因那害人的玩意兒！”
    莫老三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怒火，看向滿眼怨毒的兒子：“自打那天後，這小畜生就跟換了個人似的，再不是那個任咱捏扁搓圓的窩囊廢了。這事兒……不能大意。給你姐夫那邊也透個風，打個招呼，別到時候陰溝裏翻船，反讓這小子給算計了！”
    ……
    千裏之外，燕京。
    一座規製宏大的三進四合院靜臥在繁華深處。歲月雖剝蝕了它曾經的極致輝煌，但院牆內外無聲巡弋、神情肅穆的黑衣人，無聲昭示著此間主人身份的不凡。
    餐廳內，燈色溫潤。顏若曦推門進來，腳步微頓——偌大的紅木圓桌旁，竟隻有爺爺顏向軍一人端坐。
    “爺爺？今兒怎麽……”她有些意外。
    顏向軍放下手中把玩的紫砂壺，抬眼一笑，帶著幾分促狹：“怎麽，嫌棄我這糟老頭子，嫌冷清了？”
    顏若曦噗嗤一笑，輕盈地繞到爺爺身後，親昵地趴在他寬厚的肩頭，撒嬌道：“爺爺！您又取笑我！爸爸叔叔他們忙事業嘛。我知道您悶，以後我天天來煩您，給您解悶兒！”
    “好，好，”顏向軍笑著拍拍孫女的手，“快去洗手，開飯了。”
    待顏若曦淨手歸來落座，目光掃過餐桌時，卻是一怔。桌上幾道家常菜：碧玉般的涼拌黃瓜、油潤的炒茄子、翠生生的炒豆角、鮮亮的炒青椒……這些尋常菜色出現在爺爺這般講究的餐桌上，在她的記憶裏，似乎是頭一遭。
    然而，下一刻，一股難以言喻的、混合著田野清芬的奇異菜香幽幽鑽入鼻端。這香氣純粹而濃鬱，竟是她從未在任何珍饈美味中嗅到過的。
    “爺爺，這幾道菜……？”她抬起清澈的眸子，帶著詢問。
    顏向軍眼中笑意更深，帶著一絲神秘：“先別問，嚐嚐看。”
    顏若曦眼波流轉，了然笑道：“我猜呀，準是您又挖到寶，換了位神仙大廚！不然哪值得您特意打電話召我來？”說著，她伸出筷子，夾起一塊晶瑩剔透的黃瓜，優雅地送入口中。
    清脆的聲響在安靜的餐廳裏格外清晰。當那黃瓜獨有的、極致清甜鮮脆的滋味在舌尖轟然炸開，瞬間彌漫整個口腔時，顏若曦整個人都僵住了，一雙美眸難以置信地睜大！
    她下意識地又夾了一塊，細細咀嚼，感受著那絕妙的口感，這才猛地看向爺爺，聲音帶著驚歎的微顫：“爺爺！這黃瓜……這味道！您從哪兒找來的神仙廚師？”
    顏向軍笑而不語，隻抬手指了指桌上其他幾道菜。顏若曦會意，懷著巨大的好奇和期待，依次品嚐了茄子、豆角、青椒……每一道菜入口，都帶來全新的、顛覆性的味覺衝擊！她再也顧不上說話，手中的筷子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誌，精準而快速地伸向盤中。
    十多分鍾後，顏若曦終於滿足地放下筷子，輕輕撫了撫微脹的小腹。她自己都記不清，有多久沒有這樣毫無顧忌、純粹為了口腹之欲而大快朵頤了，吃的還僅僅是再普通不過的蔬菜！
    抬眼對上爺爺那含笑的、帶著了然的目光，顏若曦俏臉微紅，有些赧然，語氣卻帶著不容置疑的雀躍：“爺爺，這位廚師我預訂了！以後天天來您這兒蹭飯！”
    “廚師嘛，”顏向軍慢悠悠地喝了口茶，“還是原來那個。”
    “怎麽可能？！”顏若曦失聲道。
    “的確沒換，”顏向軍放下茶杯，目光炯炯，“是食材換了。這些菜，是今天專機從西北空運來的，頂級的無公害有機蔬菜。”
    顏若曦美眸一亮：“是航天育種中心那邊的新成果？也隻有他們才有這實力培育出如此……超凡的蔬菜了！”
    顏向軍卻緩緩搖頭，眼中帶著一絲奇異的欣賞：“這次還真不是。培育出這些菜的，是個年輕人。地點，就在西北一個叫青木村的地方。”
    顏若曦心頭猛地一跳，一個名字瞬間躍入腦海。她倏地站起身，抓住爺爺的大手，聲音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急切：“爺爺！您該不會是說……莫天揚？！”
    “哈哈，正是他！”顏向軍朗聲笑起來，帶著由衷的讚歎，“真沒想到啊，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夥子，在那片公認的貧瘠沙地上，竟能種出讓無數專家都汗顏的珍品！”
    顏若曦震驚過後，一絲疑慮浮上心頭：“可是爺爺……這味道好得太不可思議了！連航天育種中心那些頂尖專家都做不到，他一個……在青木村？這裏麵……該不會真用了什麽……轉基因技術吧？”
    顏向軍收斂笑容，目光變得深邃而嚴肅：“丫頭，前些日子你不是還言之鑿鑿，相信他隻是用了農家肥？怎麽這會兒倒疑心他用轉基因了？”
    顏若曦微微低頭，解釋道：“這些年，您這裏供應的無公害有機蔬菜瓜果，已是國內頂級的品質。可莫天揚種出來的……味道層次、純淨度都遠超它們。所以我才……”
    “放心吧，”顏向軍打斷她的疑慮，語氣斬釘截鐵，“國字頭的幾家頂尖科研機構聯合做了最嚴苛的檢測，反複多次！結果不僅未檢出任何有害殘留，反而發現其中蘊含了多種極其稀有的、對人體大有裨益的活性微量元素和營養素！中科院那幾位搞了一輩子農業的老院士看了報告都搖頭感歎，說這種菜……再給他們三十年，也未必能複現出來！”
    “什麽？！”
    顏向軍的話如同驚雷，在顏若曦耳邊炸響。她徹底愣在當場，心中翻起滔天巨浪。一個與她同校、專業毫不相幹的校友，竟能在沒有任何顯赫科研背景支撐的情況下，於貧瘠的西北沙地，種出讓國家頂級科研機構都自歎不如、甘拜下風的蔬菜？這簡直……顛覆了她的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