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30章 你居然還挺抗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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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薑宜時好時壞燒了三天。
    她最害怕驚懼的時候也病得這這麽嚴重,忽冷忽熱得讓人不敢合眼,入秋的風帶著絲絲涼意,屋子裏的窗戶鎖死,空氣帶著些沉重不透氣的悶。
    喂過藥又給她喝了些甜的水和清水,薑宜應該愛甜的,總牙疼他不敢給她喝太多甜的。
    蕭則低頭看著她,掌心貼著她的臉頰,碰到一片柔軟滾燙的皮膚,連呼吸的是燙的,不安的蹙眉,眼淚順著眼角滑進發絲深處,留下淺淺的淚痕。
    他還是妥協了,吩咐霍爭去查清楚把人帶回來。
    蕭則安撫道:“過兩天人就回來了……快點好吧。”
    他沒想到這次會突然嚴重,本來她根骨就不好,加上心裏憂慮,病來得又快又急,一點準備也沒有。
    沒辦法的時候,都希望薑宜能把病氣過給他。
    薑宜呼吸滾燙,嘴唇用絲帕沾水潤過已經很快變得幹澀。
    她意識模糊,身體一陣冷一陣熱,痛苦的記憶湧上來,壓得喘不過氣!
    薑宜分不清自己在哪裏,也聽不見周圍的聲音,口中不斷呢喃:“救救我……”帶我走吧。
    她陷進過往的回憶,一點點被黑色的沼澤淹沒。
    薑宜畏寒除了梁氏的責罰,還有就是投親被推拒留下的病根,母親剛離世的時候,還是有旁支願意照顧她的,但是梁家將她接走後,薑氏的產業不在她手裏,便沒別的親友來過消息問候,除了母家的那位遠親。
    她感覺得到梁氏漸漸冷淡,每每梁安順來找她,梁氏都會在她麵前耳提麵命女戒女德,暗指她言行不端。
    薑宜麵子薄,為此紅過幾次眼,便有了離開的心思。
    但她考慮得不周到,母家的親戚沒從梁家要回薑宜父母的產業,趕在年關前就將她送回梁家,再沒來過書信。
    她清楚自己是被嫌棄多餘的存在,也明白自己無處可去,漸漸也就學會了忍耐。
    很多事情忍一忍就會過去的,梁氏不會每時每刻責罰羞辱,藥再難喝,湖水在冷,也總會過去的,傷口一定會愈合長好。
    但留下的傷疤,卻幾乎是永久的,殘留在身體裏時不時會冒出來折磨她。
    病痛折磨的時候,壓抑掩埋的煎熬苦痛再次席卷,令人窒息的冷,和各種打量同情的眼神輕易將她的偽裝打碎,讓薑宜回到被推來送去的雪夜。
    她的身體凍得僵硬,一遍遍敲著梁家的門……
    蕭則見她難受得厲害,輕柔地幫她擦掉額角的冷汗,一點點撫平她緊蹙的眉,實在幫不了別的忙,隻好抱著她輕聲安撫:“沒事了,沒事了。”
    第四天,薑宜終於是退燒了。
    屋裏能有小半扇窗戶被打開透氣,她睜開眼別看到端過來的藥碗,下意識閉上眼睛,慢慢把臉扭過去。
    居然還會耍無賴了。
    蕭則低頭看她,隻瞧見她鬢發濕潤的細汗,和一點瑩白的下巴尖,大半張臉都埋在枕頭裏,像是遮住臉,別人就看不見她一般。
    他坐到床沿:“我有綠蕊的消息。”
    這句話就像是一盞清水,讓薑宜這個渴了三天的人爬起來。
    “她怎麽樣?傷得重嗎?”
    蕭則指尖在素白的碗沿點了點:“你先喝藥。”
    薑宜接過藥碗,一鼓作氣喝完,麵色立刻變得扭曲,酸甜的蜜餞比遞到唇邊。
    薑宜臉色蒼白,連唇也是淺淡的幾乎沒有血色,好不容易癢出來的一點肉,這幾天一下又消瘦下去。
    淡青色的血管沿著脖頸,被白瓷般的皮膚裹住,又像是隨時會破碎。
    “綠蕊怎麽樣了?她傷得嚴重嗎。”
    蕭則抬眸看她,讓人收走空的藥碗和多餘的蜜餞甜食,開口道:“你對她倒是很上心。”
    他不想讓薑宜接觸綠蕊也是因為這個,好像除了自己,她對蕭漪,對綠蕊都挺關切的……
    薑宜蹙眉盯著他,道:“你騙我?她是不是出事了。”
    蕭則見她神色激動,連忙開口解釋:“她很好,被人救走了,我已經讓霍爭去找她了,等你好起來,我讓她來見你。”
    薑宜盯著他,語氣帶著些小心翼翼:“真的?”
    她隱約能感覺到蕭則不情願,提到綠蕊是他眼中閃過的淡淡排斥,一時有些不敢相信。
    蕭則沒想到自己在薑宜那兒信譽處在懷疑地位,反問道:“我什麽時候騙過你?”
    好像是沒有,因為蕭則也沒跟她說過幾句好話,那些折磨人的話,薑宜自然是不希望靈驗的。
    唯一有過許諾的便是歡愛之事……倒也算守諾。
    薑宜耳尖微紅,忽地垂下眼睫,飛快掃了眼蕭則的臉,又挪開視線不敢看,輕聲道:“謝謝你。”
    蕭則沒答話,餘光瞥見門口刻意露出來的衣角,扶著薑宜躺下:“你這兩天不要出來見風,要是又嚴重了我不會讓你見她的。”
    薑宜乖巧地眨眨眼:“嗯,我聽你的。”
    她剛醒過來,又生著病,聲音霧蒙蒙的,多了幾分軟糯泛著絲絲縷縷的甜。
    蕭則不放心地回頭看了一眼,輕聲合上房門,示意霍爭去書房說話。
    “有消息了,我查過醫館的人,每天早上都有人去顏家送傷藥,顏鄞不在地去確認過,他救回來的人就是綠蕊。”
    蕭則抬眸,眼中閃過驚詫:“他?救人……”
    顏鄞是個怪人,說他不通事故,但他偏偏又能讓人難堪,後麵蕭則發現這人就是故意的,他就是覺得讓別人丟臉,別人就不會去煩他。
    所以顏鄞人緣並不好,除了眼瞎看中他的蕭漪,沒什麽男女會去招惹他,當然最後連蕭漪也放棄了。
    霍爭也很驚訝,他一開始忽略了顏鄞救人這個可能,即使他赴約的路需要經過梁家,又極罕見地遲到了,也沒想過他是中途去做了好事。
    所以耽誤了幾次,才查到確切的消息。
    他語氣篤定:“我去顏家看過,顏鄞不常在家,隻要綠蕊一個人在房裏昏著,的確是他救的人。”
    霍爭頓了頓又道:“不過他並不上心,隻讓醫館的人幫忙熬藥送藥,又加了些錢讓人送飯,屬下要把人帶回來嗎。”
    蕭則眸中閃過思索,既然有人照顧,他何必在讓薑宜接觸不安穩的人,但想起薑宜病中不安的模樣,吩咐道:“帶回來。”
    綠蕊是被痛醒的,睜開眼睛要看不清黑沉沉一片,她是趴著的,頭發擋住大半的視線,聽到有腳步聲靠近,連忙扶著床沿想站起來。
    門被打開,亮光刺得她下意識眯眼,來人身形偉岸,很快就遮住刺眼的亮光,容色冷厲極其凶惡。
    綠蕊靠著床架,目光戒備:“你是誰?”
    顏鄞見她剛醒就能下地,又想起她抓著自己的腳不鬆手,耽誤他和霍爭約定的時間,感慨道:“你看起來不結實,居然還挺抗打。”
    綠蕊眼神更警惕了。
    顏鄞沒有嚇唬人的惡趣味,放下打包的食盒,正色道:“我不是個愛管閑事的人,是你抱著我的腿求我救你的,能走了就自己熬藥,你要是傷好了就走,我家裏沒人照顧你。”
    綠蕊聽懂了,因為來人長相凶惡仍舊有些防備,麵上卻是客氣:“謝謝,我——”
    “我不需要你報答,每天早上會有人給你送藥送飯,我還有事先走了。”
    “我……”的衣服是你換的嗎?
    應該不是吧,這人看起來不像會幫忙的樣子。
    綠蕊看著男人的背影,小聲嘟囔:“真是個怪人……”
    她不方便坐,也站不太穩,趴著恨恨地吃完這頓飯,沒能把小姐的東西拿回來,但是她被扔出來了。她還可以去找小姐,綠蕊對自己很有信心,她做丫鬟這麽有經驗,肯定能混進郡王府。
    門再次被推開,綠蕊剛趴回床上,呲牙咧嘴地轉過來:“你不是走……”是他!
    這張臉燒成灰,綠蕊都認得,就是他打暈自己擄走了小姐,她雙手撐著床板,支起上半身,恨得雙目發紅:“你站住,你別跑。”
    霍爭站在門口,看著床上的女人搖搖晃晃站起朝他走過來。
    他聽醫館的大夫說,這姑娘傷得不輕,起碼半個月才能下床,有些驚訝她的恢複速度,居然已經能走這麽快了。
    綠蕊掙紮走到霍爭近前,一把揪著他的衣襟:“把我家小姐換給我。”
    她頭發散亂,本來就大的眼睛血絲密布,直直的瞪著他,因為激烈的說話嘴唇幹裂的血絲溢出來,連衣服也破爛老舊,像是洗過多次的廢布,血腥味混著藥味很難聞。
    看起來像亂葬崗爬出來的冤鬼,隻記得重複自己的執念。
    看來顏鄞真的隻是順手救回來,沒費心思管她。
    綠蕊恨得忘記疼痛,原本揪著她衣襟的手,已經開始掐他脖子了。
    霍爭開口:“我帶你去見薑姑娘。”
    他感覺到頸間驟然鬆懈的力道,熟練地用手刀把人打暈帶走,掃了眼甚至沒有打掃的房間,放棄留字條的想法。
    顏鄞大概也不會在意,否則也不會連照顧的人也不留,綠蕊傷這麽重居然沒被他救死,身體真的是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