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青山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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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恩公不必懊惱,既有此心,何不加入我們抗倭的隊伍?”
    陳一手見展鵬飛本領高強,又有俠義之心,心下起了招攬的念頭。話音一落,眾乞行幫弟兄也紛紛附和,誠意十足。
    展鵬飛抱拳道:“陳大哥,非展某推辭。此番入中原,是為尋我恩師,尚未知何時才能找到。若此時答應加入你們,怕是心有牽掛,難以全力以赴。但展某可以保證,凡我尋師途中,若遇倭奴燒殺搶掠漢人百姓,必當一一屠盡,絕不留情!”
    說罷神色堅毅,眾人聞言亦不好再強求,隻紛紛表示:若有需要,乞行幫自當出力相助。
    “呀!差點忘了,都說乞行幫的情報網遍布天下,陳大哥,我將恩師的容貌與名諱說與你聽,還望幫內兄弟多加留意。”
    展鵬飛說著,將“無塵道人”的姓名與特征一一道來。
    “無塵道人?”
    陳一手眉頭微皺,暗忖:“以恩公的身手,其師定非等閑之輩。可這名號……我叫花子混跡江湖多年,凡有頭有臉的高手多少都有耳聞,從未聽過啊。”
    展鵬飛話出口,心中卻“咯噔”一下:
    “展鵬飛啊展鵬飛,你糊塗了!師傅的身份尚未查清,倘若真是修羅神教教主……正魔勢不兩立,這事若傳開,可就麻煩了!”
    他不敢露聲色,忙補道:“陳大哥,我師傅一向閑雲野鶴,法號八成也是他隨口胡謅的,就怕我去尋他罷了。”
    陳一手哈哈一笑:“恩公言之有理。雖未聽過此號,但能教出你這等弟子,必是隱世高人無疑。我這就將消息傳下去。若有此人蹤跡,必定第一時間稟告恩公!”
    “那就有勞陳大哥了。隻是……你們如何能找到我呢?”展鵬飛略顯疑惑。
    眾乞丐聞言,哄然大笑。
    陳一手忍笑道:“恩公是救命恩人,你的樣貌我們自當牢記於心,回去會請人臨摹畫像,傳遍各地分舵。天下叫花子皆是我們兄弟,你走到哪,我們都能找得到你!”
    “原來如此。”展鵬飛恍然,心中暗道:“不愧是中原第一大幫,這情報之能,真非浪得虛名。隻是……我透出恩師消息,是福是禍,還真難說啊。”
    陳一手笑道:“話已至此,我們也不強留恩公。恩情咱眾人銘記於心,還要趕去與幫主匯合。恩公此去尋師,前路珍重。”
    展鵬飛抱拳回禮:“陳大哥、諸位兄弟,多多保重!他日有緣再見,我必親訪貴幫,拜會薛幫主,早聞其大名,奈何無緣相識!”
    此言一出,眾人麵色驟變。陳一手歎息道:“恩公怕是不知,薛幫主早在十餘年前便已仙逝……”
    “什麽!薛幫主他……”
    展鵬飛一愣,隨即自責:“師傅常年在關外,教我刀法,怕也是不知此事。”忙解釋一番,眾人理解地點頭。
    陳一手接著說道:“二十多年前正魔大戰,老幫主身受重傷,雖僥幸不死,卻未痊愈。十餘年前舊傷複發而亡。長老們秘不發喪,由副幫主馬德標暫代幫主之位。直到兩年前,我們才正式推舉孟簫劍孟幫主為新幫主,告知江湖薛老幫主已逝。”
    “孟簫劍!”
    展鵬飛脫口而出,心頭一陣激動。
    “正是。”陳一手神色肅然,眾人亦麵露崇敬,“孟幫主乃絕世豪傑,俠肝義膽,抗倭大業皆由他一手策劃。近年更是奔走四方,遊說各大門派參與其中。”
    展鵬飛急切地描述了孟兄的容貌,陳一手大笑:“沒錯,正是我們幫主!沒想到恩公與幫主緣分如此,哈哈,幫主好酒,你們倒是先在醉仙樓把緣分結上了!”
    “陳大哥,能否引我去見孟幫主?”展鵬飛欣喜問道。
    陳一手為難搖頭:“昨夜幫主率我們擊退此處倭寇後,便趕往下一個據點。他神龍見首不見尾,忙於各地抗倭,我們這些幫眾,平日也難得一見。”
    展鵬飛雖有失落,但很快釋然,抱拳道:“若陳大哥得見幫主,還望轉達展鵬飛的敬意與思念。”
    “定不負所托!”陳一手拱手鄭重答道。
    “陳大哥,青山不改。”展鵬飛學著沈玉季教他的方法微笑著說道。
    “綠水長流!”陳一手哈哈大笑,率眾抱拳行禮。二人相視,心生惺惺之情,各自踏上不同方向的江湖路。
    不久,陳一手猛地一拍腦袋,懊惱道:“糊塗!八月十五是幫中大會,幫主必定會現身啊!”
    他連忙轉身去追,卻哪裏還能找到展鵬飛的影子,隻得苦笑:“這事沒幫上恩公,真是豬腦子!”
    ……
    午後天光淡白,雁門驛在地平線上露出一個長長的輪廓。驛道筆直,兩邊是打場曬糧的田地。再近些,便見旗幟飄揚,號角不時短促一聲。城門外聚著一隊車馬,馱著皮革、鹽包、藥材,還有南邊來的茶磚;商販吆喝,馬夫喝號,兵甲在門洞裏進進出出,步伐踏在石板上,整齊作響。
    雁門驛不同一般驛站,地處關南重地,商旅雲集,兼之邊關情報傳遞,所以有重兵把守,規模如一個小城。街口擺著兩排攤,刀匠敲鐵,藥鋪曬草,鏢行門口掛著一麵青底白字的旗:“鎮北鏢局”。對麵是一家茶肆,門頭斜掛個舊竹篾的“茶”字,陽光一照,影子斜斜地印在門檻上。
    展鵬飛慢慢走,慢慢看。
    城裏人語頗雜,口音南北夾著,時不時能聽到“柳川府”“臨安郡”等地名。他心裏把路線又捋了一遍:從此地繼續南下到柳川府,再折向臨安郡,借水路入東城府。一線天就在東城府外的山上。
    路邊兩名驛站的快手從他身旁一掠而過,胸口係著驛綬,背後掛著小筒。馬蹄飛雪,濺起的塵土撲到他靴麵上,他退半步,笑了笑。
    中原的節奏,果真是快。
    草原小子,踏入江湖;初出茅廬,已聞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