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倭鏢臨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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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鵬飛凝神皺眉,沉聲喝道:“來了!”
    話音未落,隻聽“嗖嗖嗖”數聲尖銳破空,數枚閃著寒光的飛鏢破窗而入。
    飛鏢密若驟雨,角度刁鑽,前後左右皆有來路,竟將一層樓內所有躲避的方位盡數封死。窗紙碎作輕雪,亂飄空中,寒光穿卷其間,霎時殺機充斥,令人汗毛盡豎。
    “當心!”展鵬飛一聲低喝,不見他如何作勢,周身真氣已然澎湃湧出,於胸前驟然鼓蕩成牆。
    那來勢洶洶的數十枚飛鏢,仿佛撞入無形泥潭,去勢驟止,詭異地懸停半空,鏢尾輕顫,發出細微的嗡鳴。
    這神乎其技的一幕,讓酒樓內眾人瞬間鴉雀無聲,隨即爆發出陣陣驚歎。
    魯一棒瞪大了眼睛,心中駭然:“我的老天!展兄弟這內力……年紀輕輕,竟已到了傳說中真氣外放,凝氣成牆的境界!似有和幫主旗鼓相當的實力!難怪,難怪他能單槍匹馬從倭奴高手環伺中救下陳長老他們,先前隻聽傳聞,今日得見,方知何為天外有天!”
    其餘八卦門弟子和鐵刀門人更是看得心馳神搖,不約而同地想:“不愧是乞行幫的恩人,這身武功,當真深不可測,厲害得緊!”
    展鵬飛目光一凜,雙掌看似隨意地向前一送,懸停的飛鏢仿佛被無形巨力推動,以比來時更快的速度,沿著原路倒射而回!
    窗外立時傳來“叮叮當當”一陣密集的金屬撞擊聲,顯然外麵的人正在奮力格擋,間雜著數聲淒厲的慘叫,顯然有人未能幸免。
    展鵬飛側耳傾聽片刻,沉聲道:“外麵還有活口……”
    眾人剛因飛鏢被破而略微鬆懈的神經,瞬間再次繃緊。
    王清遠貪玩好奇,早已按捺不住,聞言更不遲疑,低喝一聲:“我去看看!”施展神行迷蹤步,閃身便已衝出酒樓大門。
    “清遠兄弟,且慢!外麵情況不明,交給我來處理!”展鵬飛擔心他有失,急忙出聲阻止,同時身形一晃,如影隨形般追了出去。
    魯一棒見狀,猛地將手中棗木棍一頓地,發出“咚”的一聲悶響,聲若洪鍾般喊道:“諸位!不管我們之前有什麽梁子,此刻外敵當前!咱們先把自家恩怨放一放,齊心合力,先宰了這幫犯我中原的倭奴再說!”
    言罷身形一縱,率先掠窗而出。八卦門與鐵刀門眾人互望一眼,俱被其義聲所激,紛紛提刀攜棍,亦奔出樓外。
    此刻,外麵的大街上早已空空蕩蕩,尋常百姓見勢不妙早已躲回家中,緊閉門窗。隻剩下幾十具身著黑色異國服飾的倭奴屍體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鮮血染紅了青石板。
    展鵬飛、王清遠已落在街旁屋脊,瓦上灰塵被真氣所擾,微微飄動。對麵更有兩名蒙麵倭奴並肩而立,皆持狹長倭刀,刀尖微垂,雙手握柄,重心沉穩,氣機斂而不發,如兩彎寒星,乍看無奇,實則危險至極。
    魯一棒、李天力與周鐵峰三人互望一眼,也同時提氣縱身,輕飄飄地躍上屋頂,與展、王二人呈犄角之勢。其餘功力稍淺的弟子們則迅速在街麵上散開,占據有利位置,刀出鞘,棍在手,警惕地注視著四周屋頂,以防還有埋伏。
    王清遠目巡四隅,心下疑竇漸生:白日裏殺聲驚動半城,竟不見一名官軍,連柳川郡內的“武會”巡邏之人亦無蹤影!此地處洛水腹心,倭寇何以成隊而至?這等靜默,反叫人心裏發冷。他蹙眉低語:“不對勁,太不對勁了。”
    展鵬飛雖然對“柳川武會”和洛水郡巡防的具體情況不甚了解,但王清遠話中的疑點他也聽得明白,隻是眼下強敵當前,他心道:“且先解決了眼前的麻煩,再向清遠兄弟細細詢問不遲。”
    這時,其中一名嗓音沙啞的倭奴首領,操著生硬的漢語,陰惻惻地笑道:“哼哼,都說中原武林人士,個個都以俠義自居,標榜什麽公平決鬥。今日一見,不過是以多欺少之輩,真是令人齒冷!”
    王清遠雖覺己方人數占優,但不願在口舌上落了威風,當即反唇相譏:“對付你們這些屢犯我中原大地的倭寇,講什麽江湖規矩?我中原武林行事,但求問心無愧,光明磊落!對朋友,自有美酒;對豺狼,唯有刀劍!”
    魯一棒更是怒發衝冠,赤紅著臉罵道:“我呸!跟你們這些畜生不如的東西費什麽口舌!你們在東南沿海做的孽,罄竹難書!屠村滅鎮,奸**女,連孩童都不放過!我叫花子恨不得生啖汝肉,渴飲汝血!今日既然撞上了,就叫你們有來無回!”
    王清遠雖早聽聞倭寇凶殘,但具體罪行知之不多,此刻聽魯一棒悲憤道來,想象那慘狀,不由也是心頭火起,怒意盈胸。
    那說話的倭奴搖了搖頭,故作歎息狀,語氣中充滿了輕蔑:“看樣子,‘天主大人’說的果然沒錯。中原武林早已外強中幹,頹敗不堪,盡是些隻會逞口舌之利、倚多為勝的廢物,哪裏還有什麽真正的英雄?”
    此言一出,屋頂上眾人無不勃然大怒。周鐵峰猛地踏前一步,抱拳道:“鐵刀門周鐵鋒,中原武林不入流的武夫!前來領教高招,叫你看看中原是否無人!”
    展鵬飛眼光毒辣,早已看出這兩名倭奴功力深厚,刀法詭異,周鐵峰絕非其敵,本欲出言勸阻,但周鐵峰話已出口,勢成騎虎,他若阻攔,反傷了周鐵峰顏麵,隻好暗自凝神,準備隨時出手救援。
    隻見周鐵鋒“滄啷”一聲拔出他那柄頗具分量的金絲大環刀,往前踏出幾步,刀身一震,環扣相擊,發出嘩棱棱的聲響,倒也頗有氣勢。房下鐵刀門弟子見門主出戰,紛紛振臂助威,呐喊聲震天。
    對麵那名身形消瘦的倭奴也不答話,隻是緩緩拔出長刀,雙手緊握刀柄,刀尖直指周鐵鋒,腳下踏著一種小而快的步子,一步一步向前挪動,節奏詭異,給人一種毒蛇伺機撲擊的壓迫感。
    兩人再無多言,幾乎同時發動。
    周鐵鋒一招“力劈華山”直落九天,刀勢沉猛,破風如嘯。
    那倭奴卻身形一扭,避其鋒端,長刀斜削,竟直奔周鐵鋒手腕。
    招招不花,盡取要害。
    短短七八合,勝負已分。
    周鐵鋒刀勢雖雄,但招路繁複,在對方簡練淩厲的攻勢下,反倒處處受製,忙於格擋,難有回旋。
    汗水自頰滑落,他心知不妙,卻也無可奈何。
    與中原武術講究招法變化、虛實相生不同,這倭奴的刀法極其簡潔,幾乎全是致命的劈、砍、削、刺,招招進攻,以攻代守,速度奇快,力量沉猛。
    周鐵鋒空有一套變化繁複的“鐵刀刀法”,在對方如同狂風暴雨般的連續劈砍下,竟被完全壓製,隻能手忙腳亂地揮刀格擋,所謂招式根本無從施展,不過七八招,已是險象環生,汗流浹背。
    王清遠看得分明,知道再不出手,周鐵峰必有性命之憂。
    他趁那倭奴全力一記斜劈,腰腹間空門微露的瞬間,屈指一彈,一縷凝練的指風無聲無息地破空而去,正中倭奴腰間軟穴。
    那倭奴攻勢頓時一滯,身體有瞬間的僵硬。
    周鐵鋒雖不知緣由,但久經戰陣,豈會放過這轉瞬即逝的機會?
    大喝一聲,使出家傳絕學“鐵刀八式”中的一招“橫斷雲嶺”,大環刀順勢橫掃,刀光如匹練般卷向倭奴腰際。
    眼看就要得手,千鈞一發之際,那倭奴竟展現了驚人的應變能力,左手閃電般自腰間拔出短刀,精準無比地一下插入大環刀刀背的鐵環之中!
    “哢”的一聲,刀環被卡死,周鐵鋒這勢大力沉的一掃竟被硬生生止住!
    這一下變生肘腋,屋頂眾人都是一驚。另一名觀戰的倭奴嘴角勾起,露出一絲殘忍的冷笑,仿佛已看到同伴下一瞬手刃對手的血腥場麵。
    王清遠見自己暗中相助竟仍未能克敵,反而讓周鐵鋒陷入更危險的境地,心中又急又惱。
    眼見那倭奴左手短刀卡住大環刀,右手長刀已高高舉起,朝著周鐵鋒脖頸猛劈而下,他再也顧不得許多,再次屈指一彈,指風直射倭奴握刀的右手手腕。
    那倭奴隻覺得手腕處如同被鋼針狠刺了一下,劇痛鑽心,五指一鬆,長刀險些脫手,劈下的勢頭自然也緩了一緩。
    他驚怒交加,猛地後退一步,怒視王清遠,用生硬的漢語厲聲喝道:“卑鄙!暗中傷人!中原武林……果然都是無恥之徒!”
    王清遠被他罵得麵皮一熱,心中惱怒異常,被這等無惡不作的歹人指責“卑鄙”,實在是奇恥大辱。但他兩次暗中出手,確是有違公平較量的江湖規矩,雖是為了救人,卻也自覺理虧。
    同時,他對周鐵鋒的魯莽和學藝不精更是暗惱:“本事不濟,偏要強出頭,還開宗立派,真是誤人子弟!”
    周鐵鋒死裏逃生,臉色煞白,看著手中被卡住的大環刀,又看看對麵倭奴怨毒的眼神,再回想自己剛才狼狽不堪的表現,一股巨大的羞愧感湧上心頭。他慘然一笑,猛地鬆開刀柄,當啷一聲,大環刀落於瓦麵之上。
    他挺直胸膛,對著倭奴道:“罷了!周某學藝不精,不是你的對手,甘願受死!但我中原武林的臉麵,不能因我而辱!你動手吧!”
    說罷,他閉上眼睛,引頸就戮。這番舉動,倒是顯出了幾分血性,讓眾人眼中也閃過一絲敬意。
    “且慢。”展鵬飛踏前一步,語聲不高,卻自有一股沉定之力,“周門主且退,我有幾句要說。”
    兩名倭奴目光同時落在他臉上。隻看一眼,便覺心底發沉。
    這少年氣息收放自如,立在屋脊,如鬆如嶽,宛似一柄尚未出鞘的刀。
    兩個倭奴的目光立刻聚焦到這個一直氣度沉凝的年輕人身上,直覺告訴他們,此人方是真正的大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