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皇帝試探,世子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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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0章:皇帝試探,世子沉穩
    蕭景珩坐在偏殿的木凳上,右手搭在膝蓋,指尖微微發麻。傷口還在燒,但他沒動一下。左手攥著那把折扇,指節泛白。剛才那顆藥丸已經咽下去了,嘴裏還留著一股子苦味,像嚼了一嘴樹皮。
    他閉著眼,腦子裏過了一遍剛才說的話。每一句都挑不出錯,每個字都踩在點上。他知道皇帝不會就這麽放過他。阿箬的事,不是一句“心腹”就能揭過去的。
    果然,沒過多久,小太監從簾子後麵探出頭:“世子爺,陛下請您再進去一趟。”
    蕭景珩睜開眼,點頭。起身時順手把折扇打開,輕輕搖了兩下。動作自然,像是閑得發慌的紈絝公子,誰也看不出他右臂幾乎抬不起來。
    乾清宮內殿比剛才安靜多了。皇帝換了身明黃常服,坐在案後,手裏沒拿奏折,也沒看人,就那麽盯著香爐升起來的一縷煙。
    “景珩。”他開口,聲音不高,“你年紀也不小了。”
    蕭景珩站定,低頭:“兒臣明白。”
    “南陵王府這麽大,總不能一直沒人管事。”皇帝慢慢說,“婚事,該提上日程了。”
    蕭景珩沒應聲。
    “可那個阿箬……”皇帝頓了頓,“到底是流民出身,無根無譜。你要真喜歡,收在身邊當個侍妾,沒人會說什麽。但若想讓她正位主母,怕是朝中大臣第一個不答應。你名聲也要緊。”
    這話聽著像關心,其實刀子早就磨好了。
    蕭景珩抬起頭,看著皇帝的眼睛:“父皇說得對,她的出身確實配不上王府。”
    皇帝眉毛一挑。
    但他接著說:“可一個人貴不貴,不在她爹媽是誰,而在她做了什麽事。阿箬幫過我三次——識破燕王府細作、送密信到兵部、昨夜西山她明明能跑,卻留下來等我。這樣的人,比那些隻會背祖訓的世家小姐強一百倍。”
    皇帝冷笑:“所以你是嫌朕不懂你?”
    “兒臣不敢。”蕭景珩跪了下去,動作利落,“天下最懂我的人就是父皇。可有些話,有些人,能讓我不至於忘了自己是誰。穿這身衣服的時候,人人都當我是個廢物,整日逗貓遛狗,不務正業。可我知道我在幹什麽。而她……是唯一一個從沒把我當廢物看的人。”
    他說完,沒再抬頭,也沒繼續解釋。
    殿裏靜得能聽見銅壺滴水的聲音。一滴,兩滴,三滴。
    皇帝沒動,也沒說話。香爐裏的煙繞了個圈,散了。
    過了很久,皇帝才揮了下手:“罷了。你既然心意已決,朕也不攔你。回去好好養傷吧。”
    “謝父皇。”蕭景珩叩首,起身,退後三步,轉身往外走。
    他的腳步很穩,扇子還在搖,臉上甚至還帶點懶洋洋的笑。路過門口時,風吹了一下他的袖子,露出裏麵藏的一截繃帶,已經被血滲濕了一塊。
    他沒管。
    走到宮道上,陽光照下來,曬在肩上有點燙。他抬手摸了摸袖子裏那顆藥丸剩下的渣子,已經化完了。手指蹭了蹭,碎成粉末。
    前麵就是宮門,守衛換了一撥,看見他都低頭行禮。
    他沒急著走,站在台階上停了幾秒。回頭看了眼乾清宮的方向。窗紙是白的,看不見裏麵的人。
    但他知道,皇帝還在那兒坐著,一定在想他剛才那幾句話到底是不是真心。
    是真是假,他自己都說不清了。
    有時候裝久了,連自己都會信。
    他轉回頭,抬腳往下走。剛邁一步,迎麵來了一隊太監,捧著個托盤,上麵蓋著紅布。
    領頭的那個認得他,低頭喊了聲“世子爺”。
    蕭景珩點點頭,側身讓路。
    那托盤從他眼前過去的時候,紅布被風掀了一下角。他瞥見裏麵放著一塊玉佩,顏色青灰,邊角磨損嚴重,像是用了很久的老物件。
    他腳步頓了一下。
    這塊玉,他見過。
    三年前在西北賑災,有個老乞丐臨死前塞給他一塊玉,說是要交給一個叫“阿九”的人。他當時以為是瘋話,隨手收了,後來找人查過,那是前朝內府的信物,早已失傳多年。
    現在這塊,和那塊一模一樣。
    他沒多看,繼續往前走。
    出了宮門,馬車還在等。鷹七蹲在車轅邊上,看見他就站起來。
    “怎麽樣?”鷹七低聲問。
    “沒事。”蕭景珩上了車,“回府。”
    車輪滾動起來,碾過青石板路,發出咯噔咯噔的聲音。
    車內很暗,他靠在角落,把折扇合上,放在腿上。然後用左手一根根鬆開右手的手套。繃帶纏得密實,但最上麵那圈已經裂開了,血又滲出來了。
    他沒包紮。
    隻是把扇子翻過來,背麵那道劃痕對著光。指甲順著那條紅絲線刮了刮,確認還在。
    這是阿箬留的記號。每次有危險,她都會在他貼身的東西上做標記。這次也不例外。
    他知道她擔心他。
    他也知道,剛才在殿裏說的每一句話,都在冒險。但他必須說。不說,皇帝就會覺得他軟弱可欺;說太多,又顯得居心叵測。他隻能選最中間那條路——既不讓步,也不硬頂。
    現在看來,走過去了。
    馬車晃了一下,他順勢把扇子塞進袖子裏。右手疼得厲害,但他沒吭聲。
    快到王府的時候,天色有點陰下來。風從車縫鑽進來,吹得簾子亂抖。
    他忽然想起阿箬昨天晚上說的話:“你要敢死在外麵,我就把你墳頭草拔光。”
    他笑了下。
    然後閉上眼,靠在車壁上,輕聲說了句:“放心,我還活著。”
    車外雨點開始落下,打在車頂劈啪響。
    他沒再說話,也沒動。隻有一隻手,悄悄握緊了袖中的扇柄。
    雨水順著車窗流下來,模糊了外麵的街景。
    車輪壓過一處積水,濺起一片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