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沒？那兒才是你的位置，以後晚上撒尿起夜也方便，省得吵到弟兄們休息。”
    那位置是整個大通鋪最差的地方，不但漏風而且緊挨著茅廁，騷臭味一陣陣往裏灌。
    孫大牛身後的一個跟班立刻會意，陰陽怪氣的附和道：“是啊小子，孫什長這是照顧你呢，還不快謝謝什長？”
    另一個跟班則搓著手，目光在趙陽那小小行囊上掃來掃去，暗示的意味不言而喻：“剛來軍營，身上肯定帶了點好東西吧？拿出來孝敬孝敬什長，以後有什長罩著你，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這哪裏是什麽照顧，分明就是欺壓勒索！
    營房裏其他幾個躺著的新兵，都嚇得用被子蒙住了頭連大氣都不敢喘。
    趙陽臉上依舊沒有絲毫波瀾，他淡淡地開口道：“我就是個山裏獵戶，窮得很，沒什麽錢財孝敬什長。”
    “沒錢？”孫大牛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他眼中的狡黠化為了凶狠，“沒錢你還敢跟老子頂嘴？！”
    他猛地抬起腳，狠狠一腳踹在趙陽的行囊上！
    “砰！”
    那本就破舊的布包被踹得飛了出去，裏麵的幾件換洗衣物和一雙草鞋散落一地沾滿了灰塵。
    同鋪位不遠處，一個身材壯碩如牛、看起來有些憨直的青年正靠在床頭擦拭著一把彎刀。
    看到這一幕他擦拭的動作猛地一頓，臉上不禁閃過一絲怒意。
    此人名叫李鐵牛，也是今天剛入伍的新兵，體格強壯天生神力，單為人卻有些木訥。
    他看不慣孫大牛的做派，但又不敢出頭隻能死死握緊拳頭。
    孫大牛壓根沒注意到李鐵牛的反應，他衝身後同伴飛快使了一個眼色。
    一名跟班立刻會意，嬉皮笑臉地彎下腰，伸手就要去撿地上趙陽的衣服，嘴裏還假惺惺地說道：“哎呀，看我這兄弟，衣服都掉了，我幫你撿……”
    此人看似好意幫忙，實際是想趁機偷摸趙陽衣服中的財物。
    他的手剛要觸碰到那件沾滿灰塵的衣服。
    就在這一刹那，趙陽動了。
    他沒有像旁人預料那樣暴起傷人，而是伸手快如閃電一般探出！
    那個正要彎腰的跟班隻覺得眼前一花，而孫大牛則感覺自己腰間突然一輕。
    孫大牛下意識低頭看去，頓時臉色大變！
    他那個縫在腰帶內側藏得嚴嚴實實，裝著自己全部身家的錢袋竟然不翼而飛了！
    孫大牛猛地抬起頭，滿臉駭然看向趙陽。
    隻見趙陽不知何時已經收回了手，手中正掂量著一個灰布錢袋。
    他甚至沒看錢袋一眼，手腕一抖清脆的銅錢碰撞聲響起。
    “叮叮當當……”
    十幾枚銅錢從錢袋中飛出，盡數落入趙陽的另一隻手上！
    趙陽掂了掂手中那十幾枚溫熱的銅錢，這才抬頭對著已經麵無人色的孫大牛說道：“孫什長，你掉了東西。”
    孫大牛的臉色瞬間漲成了豬肝色，表情滿是難以置信！
    這……這怎麽可能？
    孫大牛幾人在軍中混跡多年，靠的就是一手偷雞摸狗、順手牽羊的本事！
    他自詡這手絕活在整個西大營都排得上號，不知坑了多少新兵的油水。
    可今天孫大牛引以為傲的扒竊伎倆，在這個新來的獵戶小子麵前竟如同三歲孩童的把戲。
    被對方以一種碾壓的方式，輕而易舉破解了！
    孫大牛想起了下午在征兵處，這個男人一招廢掉那個隊正。
    那一刻他終於明白了，對方絕對沒有那麽簡單！
    看著孫大牛呆愣在原地，趙陽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
    他隨手一揚將那十幾枚銅錢扔出，叮叮當當落回孫大牛的手中。
    “我的東西，我自己會收拾。”
    說罷，趙陽不再看孫大牛一眼，徑直在自己原來的床鋪上坐下，將被褥鋪開仿佛剛才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孫大牛和他那兩個跟班，臉上憋得比死了爹還難看。
    最後隻能狠狠瞪了趙陽一眼，轉身灰溜溜的離開營房。
    周圍那幾個裝睡的新兵悄悄探出頭來，看著這一幕眼中充滿了震驚與快意。
    而那個名叫李鐵牛的壯碩青年，緊握的拳頭不知何時已經鬆開。
    他看著趙陽那沉穩的背影，憨直眼神中閃爍起了欽佩的光芒！
    在新兵營，汗水比唾沫管用，拳頭比道理好使。
    實力，是贏得尊重的唯一通行證。
    翌日清晨，天還未亮。
    尖銳的哨聲便撕裂了西大營的寧靜。
    數千名新兵睡眼惺忪地被趕到校場，開始了他們軍旅生涯中第一天的正式訓練。
    第一個項目，箭術。
    北境與蠻族交戰，騎射為王。
    一個優秀的弓箭手，在戰場上的作用甚至超過十個長矛兵。
    校場靶場上數百名新兵被分成數隊，在各自什長的帶領下列隊站好。
    負責教授箭術的總教官，是一個名叫王衝的百戶。
    此人四十來歲，麵容飽經風霜，一雙鷹隼般的眸子銳利得能穿透人心。
    據說他曾在雁門關城頭，一箭射殺過百步之外的蠻族千夫長！
    “都給老子聽好了！”王衝的聲音如同洪鍾，在空曠的校場上回蕩，“五十步外草人靶，每人三箭，凡能上靶者中午加餐一個饅頭！能射中草人軀幹者，賞肉一塊！若有能射中頭顱要害者，老子重重有賞！”
    新兵們一聽有賞頓時來了精神，一個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孫大牛領著趙陽所在的第五隊來到靶位前，開始分發弓箭。
    他抱著一捆製式長弓，經過趙陽身邊時嘴角勾起一抹陰冷笑意。
    他故意從最底下抽出一張看起來最破舊的弓，扔到了趙陽腳下。
    “喏，你的。”
    隻見弓身早已布滿細微裂痕，弓弦更是被磨損得起了毛邊，仿佛隨時都會斷裂。這分明是一張快要報廢的劣弓！
    李鐵牛看在眼裏，憨厚的臉上閃過一絲怒意。
    他剛想替趙陽說話，趙陽卻彎腰默默撿起了那張劣弓。
    他知道，孫大牛這是在報複昨天丟臉的事。
    軍營裏這種暗中使絆子的手段再尋常不過，爭辯是最無用的行為。
    訓練正式開始。
    新兵們輪流上前射箭，場麵很快變得慘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