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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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氏祖宅一夜之間發生了極大的變化,但住在其中的二人沒有一個對此發表意見的。
江枕雪像是完全沒有看見、也沒有意識到這樣的驚天轉變,臉上的表情就沒有變過;除了某日【事件】欄莫名寫了一句【江枕雪帶著一絲血腥味回到了你的宅院】之外,溫良得幾乎和凡人所稱道的文人君子沒什麽兩樣。
而巫真就更不覺得這是什麽很特殊的事件了。江枕雪沒問,她當然也不會說,默認這是所有遊戲裏npc都會默默忽視的、十分正常的事。
她的生活再次規律起來,把大部分時間都放在了升級技能與觸發新技能上。
江枕雪偶爾出去一趟,不知道是在做什麽,但看到他會自己回家,巫真也就沒管。
直到某一天他帶著一身傷來到她的身前,鮮血淋漓,好不可憐,問她能否為他醫治,他願出令巫真滿意的診金。
巫真看了眼他身上那些再晚兩秒鍾就要痊愈了的、對修真者來說根本算不了什麽的皮外傷。
又看了眼他真誠無比、仿佛真的對她的醫術十分信賴的神情。
巫真:“……”
巫真:“你認真的?”
收獲了肯定的答複後,巫真百思不得其解地把熬藥再次加進了每日日程之中。
好消息是,在這樣的訓練下,她的【毒術】突飛猛進,要不了多久就能滿級。
壞消息是,等她滿級了,江枕雪大概率也就似了。
巫真現在有點憂心。
因為她發現她撿回來的仙緣好像不是溫良好心,而是腦子有點問題。
不過,巫真倒也沒有製止這件事(絕不是為了一天一枚金錠的診金)。
這樣的平靜並沒有持續太長時間。
【事件】:有人正在你的竹林外徘徊。
正在刷【琴藝】的玩家抬起了頭。
自她建好祖宅之後,她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件。
巫真想了想,打開建造模式,移動了竹林裏幾塊不起眼的小石頭的位置。
【奇門遁甲:lv.5】
她已打開通往巫氏宅邸的大門。
.
鄧才英已在這片竹林之外徘徊了數個時辰。
此時,距離那三大魔頭之首“索命刀”殞命,已有一月有餘。
他在聽到消息的那一刻,便快馬加鞭往甘城趕去,然而在甘城打聽數日,也無一人得知“巫真”此人的來曆。
她就像是突然出現在城中,又突然消失了一般,無比神秘。
然而鄧才英並未放棄。
他選了個方向一路走、一路打聽,許是上天眷顧,他的運氣終於好上一回,越來越多的人對那黑發少女的描述有了反應。
隻不過,這些反應……和他所想象的,有些不太一樣。
他們似乎有些忌憚她的存在,對口稱她名避之不及;更有甚者還隱晦地提醒,此人並非等閑之輩,更不是尋常人等,若無要事,還是莫要叨擾為好。
在他疑惑詢問,巫真此人是否做了些不平之事時,這些人又連連搖頭、斷然否認,還要附上一句:“跟你說不清。”
鄧才英:“……”
他行走江湖這麽多年,就沒遇到過如此奇怪的風評。
而鎮民的評價,更是與江湖上某些人流傳的“鄉野愚民”截然不同。
若真是鄉野愚民,豈會令鎮民又怕又敬?
鄧才英對此人愈發好奇。
在晝夜不停的找尋下,他終於找到了疑似巫真所居之地的竹林。
鄧才英來此是有事相求,並非蠻不講理之輩,於是他先是在竹林外自報家門,見竹林之中一片死寂,才道了一句“冒犯了”後,試探性往竹林中走去。
他進去簡單。
出來得更是容易。
在鄧才英又一次莫名其妙繞出去後,他便已確定,這裏十有八九是巫真所居之地。
那林中的陣法,可不是一般人所能布下的,怎麽說也要在奇門一道小有所成才行。
鄧才英於是老老實實等在了原地。
直到兩個時辰後,似乎有什麽東西移動的聲音響起,鄧才英這才看向竹林,意識到什麽,感激地拱手道:“多謝前輩放行。”
他進入竹林,這一次沒有再出岔子,他終於找到了一條青石小徑,與小徑盡頭,被薄霧所縈繞的高大宅邸。
……
鄧才英沉默片刻。
他不由倒回去兩步,試圖以更全麵的視角來看待眼前的宅邸。
他是白日時找到這裏的,在外蹉跎幾個時辰後,天已盡黑。原本他並不覺得有什麽——作為江湖俠客,豈是懼怕黑夜魍魎之人,但他現在也不是很確定了。
因為眼前這座宅邸,實在是不像凡人所居。
那飛簷翹角、黛瓦白牆,在月色下籠罩一層清冷的、慘淡的銀光。他睜眼細細辨認,也找不到任何凡塵之物應該存在的細小缺憾與不足,更別提歲月的痕跡了。就連牆角藤蔓與青苔的分布都恰到好處,如同有誰在刻意掌控。
鄧才英又想起一路找過來的情形。
鎮民們的諱莫如深,竹林的幽深詭異,無人應答卻在入夜後為他放行,再加上幻象般雲縈霧繞的宅邸……
鄧才英:……
鄧才英的冷汗流下來。
他按住哆嗦的手,掉頭就走。
畢竟,在遇到怪事時,“是神仙隱居之地”這個可能,出現的概率往往沒有“是精怪設下陷阱要吃人”來得高。
此事在各種誌怪小說中均有記載。
但他早該想到,來時容易,去時難。
就在他剛轉身的那一刻,身後的宅邸,緩緩打開了大門。
鄧才英頭皮發麻,不敢回頭,但也不敢輕舉妄動,悶著頭往前走。
搞得觀察著他行動的玩家都疑惑了。
這是在幹嘛呢?
鄧才英並沒有猶豫太久。因為在最初的悚然過去後,他的理智便開始回歸,想起了在那座宅邸門前立著的一塊奇石。
那塊奇石上有一個字,似乎是天生地養所造就,自然形成,古樸玄奇;而那個字,便是巫真的“巫”!
……難不成,他沒有找錯?
鄧才英思量片刻,深深俯身行了一禮,才略有些忐忑地踏入敞開的大門。
甫一進去,他就愣在了原地。
此時此刻,他的腦海中隻剩下八個字。
——桃源仙境,不外如是。
在滿樹的梨花下,有人正在撫琴。
那琴聲悠揚,如清泉淌淌、鬆風徐徐,鄧才英不由入了迷。
琴音的風格往往與撫琴之人當下的心境、情緒,甚至秉性都有所關聯,鄧才英幾乎能想象出,她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不過,如此清風朗月之人,怎會令鎮民諱莫如深呢?
鄧才英的心頭,浮現這樣的不解來。
——直到她抬起頭。
直到那撫琴之人抬起頭。
鄧才英才驟然回神,稍稍回暖的心情,如同在寒冬臘月裏被人潑上一盆冰水般,瞬間冷下去。
因為那能奏出如此琴音之人的眼睛裏,沒有任何情緒。
像一潭打翻的墨,一眼望去,看不到其他任何東西。
“你找我有事?”
她問道。
鄧才英定了定神,拱手謙卑道:“在下鄧才英,請問姑娘是否是一月前,於甘城擂台之上,將那三大魔頭之首的索命刀斬於馬下的巫真巫少俠?”
巫真說:“是我。”
見沒有找錯地方,也果然沒有認錯人,鄧才英心中的大石落下,便道:“少俠,此人乃是十七年前滅我鄧氏滿門之罪魁,在下當時年幼,又承蒙家母友人慈心,才僥幸活了下去,立誌報仇雪恨。”
巫真按下快進。
她聽了一耳朵,大概就是鄧才英習武時間不如索命刀久,天資也沒能壓上一頭,血仇未報,仇人卻已成為當世幾大絕世高手之一,本來深恨報仇無望,沒想到索命刀憑空撞在了她的麵前。
還被她首落而死,死後被恨他的人分其肉斷其骨,死無全屍。
鄧才英:“今日來尋少俠,一是表達謝意,我這十多年來,心中隻有複仇,如今仰仗姑娘,才大仇得報,得以解脫。大恩難謝,所幸家中還有些餘財,今日便全交予姑娘。”
說著,他恭敬地奉上來一疊巨額銀票。
原本漫不經心的玩家緩緩坐直了。
鄧才英繼續說道:“二是在下鬥膽,還有一事相求。當年我家被滅門,便是因為那把三陰刀。有人起了貪欲,又不敢直接冒頭,便將消息散播開來,想要借刀殺人、渾水摸魚,結果那魔頭起了興趣,此刀最後也落入他的手中。”
“眼下情景一如當年,有人在刻意散布消息,探路的人來得不會太晚。在下沒有能從姑娘手上換回寶刀的等價之物,隻想求姑娘容許我暫居幾日,在此等待前來奪刀之人。”
巫真點了點頭:“可以。”
憑現在的家園麵積,別說多住一個,再多住幾個都綽綽有餘。
她隨意指了個方向:“你自己去找一間屋子吧。”
鄧才英感激地又深深拜謝,才往她所指的方向走去。抬起頭轉身的時候,他的動作微不可查地停頓了一瞬。
在月光籠罩不到的地方,飛簷的陰影下方,不知何時佇立著一道青鬆立雪般的身影。
而他卻全無察覺。
那人清冷的目光從他身上一掃而過,並未有什麽反應。
鄧才英在那一瞬間因危機感而下意識緊繃起的肌肉,才緩緩放鬆下去。
他謹慎地行了一禮,心裏有所猜測。
此人,想來便是那日旁觀了擂台之人所提到的,如謫仙下凡般的、與巫少俠同行之人。
似乎……
是她的夫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