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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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十絕樓現任樓主趕到時,分部據點已無一個活口。
    他順著幽深的密道往裏走去,一路都橫陳著分部殺手的屍體,越走便越心驚。
    沒人比他更清楚這裏的密道有多四通八達,哪怕是常來分部的人都有迷路的可能,若是有人前來尋仇,分部的人也能夠輕鬆轉移大半,可他得到的情報卻是分部二十七人無一人逃出生天,全被埋葬在了他們最熟悉的據點之中。
    他緩緩推開據點最深處的大門,門內,在屍體之中靜立的黑發少女聽到動靜,側過身來。那柄恐怖的鐮刀就被她斜立在身後,握著刀柄那隻手的手腕上玉鐲盈盈地映著燭火的光。燭影躍動,她雙眼卻寂如深潭,蔓延開鬼魅般的死氣。
    十絕樓樓主不敢多看一眼。
    想到來之前準備好的唯一一個解法,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地露出一個絕對友好的笑容,以最低的姿態請求道:“先前多有得罪,是十絕樓之過,某萬死難辭其咎,但願為姑娘效犬馬之勞,隻求姑娘手下留情,放十絕樓一條生路。”
    話音落下,他便毫不猶豫地雙膝跪地,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
    “屬下廉修,拜見十絕樓主!”
    周圍一片死寂,將頭深深埋下的廉修,能感到自己額前的汗水在一點點向下滑落。不知過了多久,那人終於有了動靜。他聽到一道極輕的腳步聲傳來,有人緩緩在他麵前站定,隨後,冰涼的刀尖挑起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頭。
    片刻之後。
    他如蒙大赦地,聽到了一聲輕描淡寫的“好”。
    .
    巫真再次回到茶樓時,已經是第三天正午了。
    【獲得資產:十絕樓】
    【獲得成就:掌生斷死】
    【掌生斷死:成為威震江湖的殺手組織的幕後主人。生殺予奪,隻在你一念之間。】
    【管製lv.1】
    【訓導lv.1】
    ——她本來想要十絕樓消失來著,但它給的實在太多了。
    但想讓她既往不咎,這點付出還遠遠不夠。她很不喜歡十絕樓隨隨便便就拿錢殺人的傳統,再加上技能升級的需要,她要求以後十絕樓接下的每一單,都必須經過她的首肯,否則不得妄動。多出來的資源則要用來經營情報機構,無論她想要打聽什麽消息,相關線索都必須在一天之內送到她的案頭。
    廉修很識時務地一一應下,對待她的態度愈發恭謹慎重。
    這座茶樓也是十絕樓的產業之一,自然也歸為了她的名下。店小二殷勤地為她上了一大桌子好酒好菜,巫真此時疲勞度和饑餓值都岌岌可危,她一邊動作迅速地用餐,一邊聽說書人講起全新版本的《巫真傳》。順帶一提,新版本已完全沒有了什麽啞閻羅那樣的詭異稱號,十分純淨清爽。
    很快,饑餓值清零,巫真站起身往茶樓外走,思緒漫不經心地放空,總覺得自己忘記了什麽。
    是什麽呢……?
    這麽思索著的時候,她後知後覺地注意到,周圍似乎安靜了許多。
    巫真抬起頭。
    “……”
    ……嗯。她好像知道自己忘記的是什麽了。
    在客棧門外的背光處,靜立著一道身著素色道袍的身影。
    他看起來難得有些風塵仆仆,漆黑的長發有些許散亂,落在肩頭,不知道在這裏站了多久,宛若一縷冰涼的霧,視線穿過人群,安靜而無聲地注視她。
    明明那張臉出眾得驚人,哪怕什麽也不做也會有無數人側目,此時店內卻落針可聞,凡人賴以生存的直覺,令此地無人出聲。
    注意到巫真的目光投注過來,青年偏了下頭。深雪般的靜謐被打破,他露出一抹溫和的笑容,一步步走到她身前,低下頭來,用軟布細細地擦去她臉上的血汙。
    “……怎麽把自己弄成這樣?”
    他歎息一般地輕聲說道。
    巫真站在原地沒動,任由青年一點點地擦拭著麵龐,重新露出一張幹淨的麵容。
    立刻就有人認出了她,茶樓裏傳來了低低的抽氣聲,又被聲音的主人強行止住了。
    巫真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她輕快地問:“你怎麽來了?”
    她又說道:“是跟著我過來的麽?”
    “……”
    “是哦。”青年笑著說。
    “是這樣啊。”巫真點點頭。
    她自然而然地把染血的手遞給江枕雪,青年也同樣自然地接過,略有些冰涼的指腹按住她的手背,用軟布仔細地、慢條斯理地一點點擦去手背、手心乃至於指縫中的血汙。
    巫真盯著他的臉看了片刻。江枕雪垂下眼簾不笑時,會自然地露出一種冰涼的淡漠,那種與凡人格格不入的疏冷便縈繞不去,令人望而生畏,難以直視。但他很快注意到她的視線,動作微停,偏頭看向她。
    他微笑起來,烏黑的睫毛在彎起的眼底投下一小片陰影。
    巫真眨了下眼睛。
    “我困了,我們回家吧。”巫真說。
    江枕雪說:“好。”
    他從善如流地直起身,手裏擦拭血汙的軟布消失不見,冰涼如玉的五指卻沒有鬆開,自然而然地扣住她的腕骨,攥住了她的手。
    力道不是很重。
    起碼巫真並沒有察覺出什麽不對來,她隻覺得眼前一花,周圍的景象飛速變換著,等變化停下,她便已然回到了自己的家中。這是她目前見過江枕雪用出的速度最快的遁術,已經不是輕功能解釋的了,完全不加以掩飾,除了讓凡人頭暈眼花外一切都好。
    巫真晃晃腦袋,抬起頭,視線裏隻有一片無暇的白,便意識到是距離不知何時過近了。
    她下意識想往後走,隻是稍稍一動,便察覺到有一條有力的手臂橫在她的腰後,讓她難以拉開距離。
    玩家有些困惑地偏了下頭。
    “……江枕雪?”
    話音落下,籠罩著她的那片陰影緩緩移開了。青年鬆開了手,安靜看著她後退兩步的動作,先前牢牢攥住她手的那隻手習慣性地搭在唇側,目光仍落在她的身上,“……”
    “抱歉,巫姑娘。”他彎起眼睛說:“我第一次帶人使用遁術,一時沒有掌握好力度……。是有些頭暈嗎?”
    他關切地彎下腰,去找她的眼睛,深黑的瞳眸無聲地跟隨著她視線的每一次移動,臉上還帶著溫和的笑容。
    “還好。”巫真中肯地評價道。
    雖然直覺有哪裏不對,但此時她岌岌可危的疲勞度實在牢牢把控住了她的注意,巫真大步往房間裏走去,走到一半腳步一頓,餘光看到黑發青年安靜地跟在離她不遠不近的位置。
    巫真又看了一眼體力條:“……”
    她心平氣和地指使道:“接我一下,江枕雪。”
    她好像撐不到找到她的床了。
    飛星山莊時的情景重現,在視野完全黑下去以前,她聽到耳畔響起一聲愉快的輕笑。
    …
    巫真再次在自己的床鋪上蘇醒。
    她眨眨眼睛,坐起身,發覺衣衫上的血汙已然幹幹淨淨,打開【事件】欄一查,是江枕雪給她丟了兩個清洗術。
    所以此人明明會這樣方便的法術,還非要自己一點點用布擦拭汙血……?
    巫真轉過頭,看到房間的桌上已經倒好了茶水,行事愈發莫名的白衣青年正坐在桌旁,翻看著一張似乎是地圖一樣的書卷,神情有些冷淡。
    “你在看什麽?”巫真出聲問。
    “一些山野地圖罷了。”
    江枕雪動作自然地合起地圖,輕飄飄的視線落在她身上,片刻後,他偏了下頭,像是想起什麽一樣,忽地出聲道:“…說起來,這次我回來,其實給阿真帶了件禮物。”
    巫真警覺地問:“不會又是鐲子吧?”
    江枕雪眨眨眼睛,“不是。”
    他站起身,來到她身前,在床邊坐下,攤開掌心,露出掌中一個小小的精致木盒。
    巫真好奇地打開看了眼,發現是一枚溫潤的玉戒。
    黑發青年注視著她的動作,輕緩地說:“原想給你我的戒指,但總不好送你舊物,所以我請人做了件一模一樣的來。”
    巫真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她好像也沒說過要江枕雪的戒指啊。
    不過這點不解很快被她拋在腦後,禮物看起來價值不菲,玩家滿意地對江枕雪露出一個笑容。
    江枕雪的目光輕飄飄地落在她的笑臉上,片刻,緩緩眨了下眼睛,像是低聲說了一句什麽。巫真隻聽到了兩個字,“可愛”之類的。
    “什麽?”她去翻事件欄。
    “……”
    ……說出聲了。
    “…………不。”青年移開目光,似乎又露出一個微笑。
    “沒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