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殷勤地給夫人布菜的縣令胡致遠自從剛才看到慕若蘭的那一刻，臉上的表情便有些僵硬。
    昨日匆匆一見，他知道這三姐妹是朝中大罪臣之女。
    心中覺得惋惜的同時，更是有些糾結。
    現在已經有兩方人給他遞話。
    一方讓他照顧，另一方也是讓他“照顧”。
    但兩方的“照顧”，明顯是相反的意思。
    最重要的是那大罪臣目前雖然被下獄很長時間，但兩方黨派關於這件事情的博弈卻絲毫沒有停下。
    也就是說，那大罪臣並不是板上釘釘無法翻盤。
    所以現在他的立場很難選擇。
    隻要有一點點行差踏錯，可就不僅僅是丟了前程這麽簡單了。
    昨天，慕家姐妹居然拿出了十兩銀子，已經讓他感覺有些不可思議。
    現在，慕家大小姐居然來到這裏，而且還是最高等的雅間吃飯。
    難道是有人在暗中資助？
    可他又認為這不太可能。
    朝中的確有人想要幫慕家姐妹，但問題是那些人都很愛惜羽毛，否則也不會傳話給他，讓他去做事。
    就在他沉吟之際，沈翠婷冷哼道：“剛才那女人的確很漂亮，怪不得讓夫君如此心動。”
    胡致遠聞言便是一愣。
    要說慕家姐妹的容貌，他的確動心。
    但色字頭上一把刀，現在這個情況，就算慕家姐妹主動撲過來，他也不敢啊。
    “嗬嗬，夫人莫開玩笑。我隻不過是昨日去痂皮村見過此人而已，而且……嶽父大人還曾經提起過她們姐妹三人。”
    沈翠婷漂亮的眸子微眯，不屑道：“嗬，夫君還真是會找借口。你在外麵養了多少女人，我會不清楚？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我也懶得管。”
    胡致遠剛要開口解釋，清脆如銀鈴般的聲音傳來。
    “大人，夫人，不知今日的菜式可還合口味？”
    沈翠婷淡淡瞥了一眼媚態百生的周芷韻，略帶譏諷地道：“醉翁之意不在酒吧？周小姐何時成了跑堂的夥計？”
    周芷韻莞爾一笑，“能為夫人鞍前馬後，是小女子的福分。小女子願任憑大人和夫人差遣。”
    胡致遠趕忙起身，“周小姐，我想看看後廚的熊掌做得如何了。可千萬別像上次那樣，口味太重。”
    周芷韻做了個“請”的手勢。
    “請大人隨我來。”
    到了二樓，周芷韻便停下腳步。
    胡致遠也沒有繼續下樓的意思。
    兩人對視一眼之後，似乎都猜到了對方想要問的事情，默契地來到一間空著的雅間。
    “周小姐可是有話要問？”
    周芷韻抿著嘴角，眼波流轉間帶著千般嫵媚。
    “大人可是有話要問奴家？”
    胡致遠聞言便深深皺起眉頭，“周小姐是在戲耍本官？”
    周芷韻“噗嗤”一聲，掩嘴輕笑道：“大人為何一點都不解風情啊？好好好，大人聽奴家道來……”
    聽完周芷韻的話，胡致遠眉毛一挑，頗為震驚。
    “什麽？她行事如此霸道，出手還那般闊？”
    “是這樣的。奴家剛才已經給她安排了最好的酒席，不過她說要等她男人到了再上菜。奴家能看出來，那位夫人對自家夫君可是相當尊重的呢。”
    說完，周芷韻如水般的明眸不動聲色地看著胡致遠的表情。
    胡致遠現在的腦袋亂成了一鍋粥。
    慕若蘭的夫君？
    那不就是昨日自己剛剛到痂皮村發，不對，應該是賣給慕家姐妹的嗎？
    難道是這個叫林歡的退伍傷病有問題？
    他是某個勢力安拆過來，專門想要幫助慕家姐妹的？
    腦中一連串的問題，讓胡致遠細思極恐。
    “你……你莫要慢待了慕若蘭，更不能慢待了那個叫林歡的男人。”
    說完，他匆匆下樓去找隨行的衙役，並讓衙役火速回去通知師爺詳查林歡的卷宗。
    “林歡？”
    周芷韻口中默念這個名字，紅唇微微勾起一抹充滿魅惑的弧度。
    雖然剛才得到的信息並不多，但從胡致遠的表情便知道雅間內的慕若蘭和那個素未謀麵的林歡應該身份不簡單。
    目前來說，知道這些就已經足夠了。
    畢竟能讓胡致遠都變了顏色的人物，豈能是泛泛之輩？
    “嗬嗬，我倒要看看這個林歡究竟何許人也。若能為我所用……”
    她正琢磨著，卻聽到胡致遠的腳步聲。
    “大人，既然這是貴客，不如就將中間隔斷打開。讓您兩家人一起聊聊，如何？”
    胡致遠聞言便是一愣。
    旋即，他也認為這是個好主意。
    “那就有勞周小姐了。”
    “大人太客氣了，都是奴家應該做的。”
    胡致遠盯著能言善道的周芷韻，突然眼珠一轉。
    “周小姐若是不忙的話，也一同作陪。我想多了解一下慕若蘭和林歡。不過……千萬莫要惹人家煩心。”
    聰明人之間的話不必說得太多。
    周芷韻當即會意，而且這也是她想要的結果。
    “大人放心，奴家做事有分寸。”
    中午的街道上，熱鬧非凡。
    小商小販都在拚命吆喝著，想要多賣些銀錢，最起碼把中午這頓飯給頂過去。
    盡管那些東西都賣得很便宜，可來往的人群卻大多是隻看不買。
    沒辦法，年景不好，大家都沒閑錢去買這些可有可無的商品。
    甚至還有攤主因為顧客看了很久卻不買而發生爭執。
    林歡在轎子裏看著兩旁的街景，也大致對這個連山縣有了一些了解。
    眼見著前方“飄香樓”三個大字出現在眼前。
    林歡讓轎夫將轎子抬入後巷，又對孫貴勾了勾手指。
    孫貴帶著一臉諂媚的笑容，把臉往前湊了湊。
    “歡哥有什麽吩咐？”
    林歡斜睨著他，把他看得有些發毛之後才緩緩開口。
    “我可以當今天沒見過你，也可以告訴周興一切讓他氣急敗壞，足以想要殺人滅口的事。”
    孫貴當即雙腿發軟，臉上已經沒了血色。
    “歡哥，您可害我啊。我上有八十……”
    “停停停！別跟我扯那一套。”
    林歡不擺出一副非常不耐煩地擺手打斷。
    通過一係列的試探，他現在很肯定，這個孫貴並不是周興的心腹。
    那種緊張和恐懼是無法作假的。
    看來周興的淫威確實對孫貴有很大的威懾。
    “你知道我跟周興有一筆大買賣吧？”
    孫貴猶豫著點頭又搖頭。
    “知道……一點點，但頭兒沒具體說是什麽買賣，隻是說半個月後，讓我跟他一起幹一票大的。還讓我多找幾個同村的青壯，到時候能分我五兩銀子。”
    林歡嘴角一抽。
    草！
    這周興還真是大方，讓人家冒掉腦袋的危險，拿著買土豆的工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