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巴風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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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結束了夜晚對魔力爐的檢視和維修,俄波拉扯著哈欠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身為魔力爐的最高負責人,她有權限通過沿途的關隘,也自然需要為前些日子魔力爐被他國勇者篡奪的意外事故負責。
    魔力爐的事,農業博覽會,學生們的畢業。
    各種繁瑣又無趣的會麵和與各方代表的洽談一點點將她的日程表填滿,習慣分心同時處理多件事務的俄波拉也久違地感受到了忙碌。
    忙碌是好事。
    全身心投入時,那些無處安放的思緒與欲望就會乖乖堆積在腦海的一隅,隻要不去主動觸碰,她就還能維持表麵上的冷靜。
    今天的是地下生活區的控溫魔法陣出了問題不起作用。
    如果隻是這樣的話,就還好。
    但當時一位執勤的熔岩魔像與她熱心的丈夫嚐試將自己的魔力灌入法陣中重新啟動,結果就是生活區直接變成了桑拿房。
    雖然魔物夫婦們紛紛表示這樣也不錯,他們直接頂著高溫,摟著彼此回到了自己房間進行身體汗涔涔,腦袋也暈乎乎的激烈應酬…
    但俄波拉可沒人陪。
    而且,作為負責人,她還需要孤零零地把控溫魔法陣修好。
    一切都忙完,回到房間時已是深夜,俄波拉身上穿著的鵝黃睡衣都被汗液浸透,黏糊糊地貼敷在肌膚上。
    潔衣魔法…算了,脫掉衣服先睡一覺,明天再說吧。
    她步入自己伸手不見五指的房間。
    踢開腳上同樣濕透的毛絨拖鞋,脫下睡衣…微風透過窗縫拂過肌膚,感覺不錯。
    疲憊的教授一躍而起,把自己扔到了床上,臉揉進抱枕裏。
    也許,是她過於困頓勞累。
    也許,往日裏沉靜的頭腦也被悶熱的環境所影響。
    也許,是被扔到腦海一隅,被壓抑的本能略微伸展了下身軀,影響了她的判斷。
    就結果而言,俄波拉沒意識到自己的房間裏還有一位不速之客。
    “我想和你聊點事。”
    彌拉德沉悶的聲音從她上方傳來。
    什麽?是自己出現幻覺了嗎?居然聽到了那個男人的聲音……
    話說回來,自己好像沒撲到柔軟的床鋪中,臉所接觸到的觸感極佳還散發好聞魔力味道的東西貌似不是她的抱枕,那到底是…
    “以及,你壓住我的腿了。”
    ?
    思索琪絲菲爾魔物化問題的彌拉德實在無法入眠,搖醒希奧利塔,從睡得迷迷糊糊的莉莉姆嘴裏得知俄波拉的住址後就趕了過來。
    作為要向琪絲菲爾贖罪的負罪之人,她理應對此有更深層的思考,也許能幫他想想辦法。
    門上鎖了,叩門也沒有回應。
    於是他故技重施,踏入房間,坐在對方床榻上慢慢等候。
    除了詢問琪絲菲爾的事,也可以看看魔物娘對魔物化的態度。
    他沒等多久,體感時間約莫五分鍾,門就被推開,亮光射了進來。
    但是——
    一切發生得都太快,還沒等彌拉德開口,俄波拉就已經把兩隻毛絨拖鞋踢到房間角落,睡衣也被她從頭頂脫下,扔到了他的臉上。
    滿是汗津味道的衣物糊住了他的麵部,彌拉德因此愣住了那麽一瞬間。
    下一秒,他的大腿就迎來了柔軟之物的衝擊。
    “以及,你壓住我的腿了。”
    把他的腿當做枕頭的生物慢慢地抬起了頭,迷蒙與困惑的雙眸在黑暗中閃閃發亮。
    俄波拉此刻那雙金黃色的眼睛像是被霧蒙住了,胸脯起起伏伏,目光盯著黑暗中彌拉德的麵容,微弱的光照造就出絕佳的陰影,襯得男人五官立體。
    “我很好奇你經曆了什麽,才會如此遲鈍,以至於沒發現我的存在。”
    …她沒有回答,反而重新把腦袋埋了回去。
    彌拉德皺著眉,他自然能感受到對方漸漸粗重的呼吸,還有恍若夢囈的呢喃。
    她原本還是腦袋埋在他膝蓋之間,現在已經半跪在床上,腰肢抬高,以彌拉德的視角看,倒像是跪乳的羊羔。
    這是在……撒嬌嗎?
    這樣的話,對話可沒法成立。
    歎了口氣,彌拉德伸手探入巴風特墨色的長發之中,捏住了對方的脖頸。
    纖細又脆弱的脖頸幾乎能被他一手抓圓,他知道那道疤痕就在此處,略微發力應該就能讓舊日的苦痛重新回到這狀態奇怪的巴風特之上,喚回她的理智。
    “俄波拉,現在不是你撒嬌的時候,我不是也不會是你撒嬌的對象。現在,我有重要的事情與你商量……能聽懂嗎?”
    動作輕柔地握住脖頸,將她的腦袋慢慢抬高,直到能與自己平視。彌拉德注視著她的眼眸,吐字清晰,“我對你們薩巴斯教團的教義沒有興趣,此事過後我會調整關於你的應對措施。”
    “……嗯。”
    被他捏住脖頸坐起來的俄波拉幾乎是嗚咽著說出應答,聲音嘶啞得嚇人,“我…我知道了……”
    他又聞到了那天抓住希奧利塔尾巴時的氣味,瞥了眼床單,果不其然。
    思考隻在一瞬間,彌拉德決定無視對方顫栗著,有如抖動布丁般的大腿。
    “好。現在你去穿上新的衣物,我來把你弄髒的床單清洗幹淨。接下來,我們好好地聊一聊琪絲菲爾的事,能理解的話,就點點頭。”
    俄波拉幅度微小地點了點頭。
    很好,看來是知道自己不會容忍她的撒嬌了,彌拉德想。
    非常可惜,就算是撒嬌他也不會放寬鬆贖罪的標準的。
    好險沒給她混過去,還換了身能激發保護欲的皮囊,真是狡詐的對手。
    ?
    約莫十分鍾後,雙眼渙散的俄波拉才重新走入臥室,她的手下意識地撫摸著自己略微泛紅的脖頸,低著頭不知道想些什麽。
    彌拉德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床榻上的汙物已經被他清理一空,“希奧利塔告訴了我你的住址,我來的時候你不在,所以就先進門等你了。”
    俄波拉“嗯”了一聲,捏緊衣角,語氣比之前急促了些,像是在解釋什麽,“每天晚上我都需要對魔力爐進行檢修…所以不在家。”
    彌拉德一轉話鋒,俄波拉正處在心神不寧之時,現在提問無疑能得到更好更真實的回答,“嗯。你應該知道琪絲菲爾的現狀。身為魔物的你,會為自己的同胞增加而興奮嗎?……我想聽你的真心話。”
    談到琪絲菲爾,俄波拉的眼睛有了一些神采,“會。變成魔物的話,她就不用去壓抑自己內心的情感了。無法疏解的負麵情緒會腐爛發酵變質,後果你也看到了,最後隻會驅使著她自我毀滅。”
    “你知道她心裏不對勁?”
    俄波拉沒有思索,幾乎立刻作答,“不知道。但是,我見過一些雷斯卡特耶遠征隊裏的勇者…他們幾乎都有心病,或輕或重。琪絲菲爾那樣,往死亡與自滅的道路上狂奔的勇者不在少數。”
    被當做無情的戰略武器使用,劍刃對準同胞,愧疚與負罪感萌生,並且紮根,生長。因此而產生了自毀心理,琪絲菲爾就是個典型的例子。
    彌拉德閉上眼,聲音低得宛如耳語,“形勢嚴峻到這種程度。”
    “這方麵…直接詢問琪絲菲爾可能會更好。”
    “可我現在不知道該如何去麵對琪絲菲爾。如果是你,你會怎麽通知她?”
    俄波拉遲疑片刻,“我會直言不諱。如果她有怒火的話,朝我宣泄也沒問題。但…果然還是委婉一些比較好吧,哪怕事實不會因言辭的改變而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