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皂出新裁謀遠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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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幾日功夫,第一批批量製作的手工皂便已成型脫模。
雖因初次大規模製作,外形尚且樸拙,不如後世機器出品那般規整,但用料紮實,加入了薄荷、艾草、茉莉等不同藥材,氣味清雅,潔麵沐浴後的潤澤感與清爽感,經由幾位受邀試用的夫人小姐反饋,竟是遠超尋常的皂莢與澡豆。
林望舒便命人將這批手工皂仔細包裝了,送至胭脂鋪子,與南來的絲綢、繡品一同陳列售賣。
這日,二舅柳祿去鋪子裏轉了一圈,回來時臉上帶著難以掩飾的興奮。
他徑直尋到林望舒,開口便讚道:“望舒,你弄出的這個‘手工皂’,真是個好東西。我瞧著問詢的人不少,雖因價錢比尋常皂角貴上許多,真正下手買的還不多,但那些家境富裕、講究些的女眷,卻都極有興趣。”
他話鋒一轉,切入正題:
“我尋思著,此次商隊北上,可否帶上一些?
不拘多少,先當作樣品。
隻是這物件與絲綢、藥材不同,我有幾件事需問清楚。”
他神色認真起來,“此物可能存放多久?途中需注意些什麽?怕潮怕曬否?與何種物事放在一處會損了效用?”
林望舒見二舅思慮如此周詳,心中暗讚,果然是個經驗老到的行商。
她仔細答道:“二舅所慮極是。此皂需存放於陰涼幹燥處,最忌受潮或暴曬,亦不可與氣味濃烈之物混雜,否則易串味或軟化。若保存得當,存放一年當無問題。”
柳祿聽得仔細,默默記下,隨即從袖中取出一張清單遞給林望舒:
“這是我擬的,你看。
此次北上,途經大小城鎮十餘個,風物人情、貧富程度皆有差異。
我看,不同地方,這手工皂的售價也當有所不同。
譬如在邊鎮,價格或可略低,以求打開銷路;
若到了繁盛些的府城,麵對的是講究的官眷富戶,價格便可提上一提。
此次我們不帶太多現貨,隻作樣品,主要目的是與沿途有實力的商鋪談談,看他們是否願意預訂,我們能帶多少訂單回來,便是此行的額外收獲。”
林望舒接過清單,看著上麵清晰列出的數量階梯和不同地區的建議售價,不由得微微出神。
她這位二舅,腦筋轉得實在太快。
這分明就是現代的區域差異化定價和訂單式銷售的雛形,竟被他無師自通地運用起來。
這商業嗅覺和魄力,遠非尋常商人能及。
她壓下心中的驚歎,順著二舅的思路,又提出一事:
“二舅此法甚妙。既如此,望舒還有一事相托。往後二舅行商路上,若方便,可否幫我留意收集兩樣東西?”
“哦?但說無妨。”
“一是沿途各地的一些精巧有趣的小玩藝,不必貴重,重在新奇巧思,是預備送給黛玉和承璋姐弟的,讓他們也知曉天南海北的風物。”
林望舒語氣鄭重了些,“二則是書籍,無論是經史子集、地方誌異、遊記雜談,乃至醫卜星相之書,隻要是內容尚可的,都請二舅幫我留意收集,在成本可控之內,多多益善。我需多了解這世情百態,也為日後或許開個書鋪,積攢些底子。”
柳祿雖不解外甥女要這許多雜書何用,但見她神色認真,便一口應承下來:
“這倒不難,沿途書肆、雜貨攤常能淘換到些舊書,價錢也廉,包在我身上。”
送走幹勁滿滿的二舅,林望舒思及家中仆役教養之事,便喚了周嬤嬤過來細談。
她屏退左右,對周嬤嬤推心置腹道:
“嬤嬤,如今家中事務漸多,青溪要幫著打理外麵的鋪子,日後怕是還要在北地置辦新的產業,藥鋪、田莊皆在籌劃之中。
內宅管理,光靠嬤嬤一人,難免力有不逮。我預備從新采買的那幾個小丫頭裏,好生培養兩個出來,日後提拔做大丫鬟,協助嬤嬤管理內宅瑣事。”
周嬤嬤聞言,忙道:“奶奶思慮的是,老奴一定盡心教導她們規矩。”
林望舒知她性子寬厚,便委婉道:
“嬤嬤教導規矩自是再好不過。隻是嬤嬤心善,於嚴厲約束上或有所欠缺。
我想著,規矩禮數由嬤嬤來教,自是穩妥。
但還需有人教導她們如何理事、如何察言觀色、乃至初步的識字算賬。
這些,我另會找人引導。煩請嬤嬤先私下裏對這幾個丫頭小廝的性情、伶俐程度、做事是否踏實仔細,都細細觀察評估一番,列個單子與我,我好因材施教,分組調教。”
周嬤嬤知這是夫人要大力培養新人的意思,雖覺自己未能全然勝任教導之責略有失落,但更多是為主子長遠計而高興,連忙應下。
待周嬤嬤離去,林望舒又去尋了婆母周氏,將自家欲培養內宅助手之事說了,並想請錢嬤嬤也幫忙相看教導。
周氏聽罷,不由調笑道:
“喲,這時候想起你老娘我來了?就當你這老娘身邊隻有錢嬤嬤一個得用的不成?”
她見兒媳麵露赧然,才笑著拉過她的手,道:
“逗你呢。你既要用人之際,娘自然幫你。錢嬤嬤規矩是好的,但若論起教導丫頭們理事、應對、乃至幾分管家的眼界,我倒想起一個人來。”
“哦?母親快說說是誰?”
“是我當年從娘家帶過來的一個大丫頭,名喚雲娘。”
周氏眼中露出追憶之色,“她原是我母親精心培養,預備給我做通房,將來幫手管理內宅的。
誰知你那個公公,是個黑臉固執的,直接就給拒了,後來便由我做主,給她尋了城外一戶殷實人家嫁了。
那雲娘是個有造化的,嫁過去後幫著夫家經營,如今竟成了一家客棧的老板娘,兒女皆已成人,家道殷實,她自己在家裏享著清福呢。”
周氏語氣帶著幾分感慨與得意:
“雲娘一直念著我的好,年節時常送些土儀過來,是個知恩的。
請她過來,不需長住,每隔幾日來府裏一趟,點撥點撥那些小丫頭們,想必她是願意的。
有她教導,保管比你娘我身邊這些老嬤嬤教出來的更靈醒。
至於小廝們,拳腳功夫可由趙猛他們帶著練練,有事時也能充個護院。識字算賬嘛……”
她頓了頓,看向林望舒,“外院的管家何伯便能教。
望舒,以往你顧忌男女大防,不願多見外男。
可如今家裏就剩咱們婆媳二人撐著,有些忌諱,該放下的也得放下。
何伯跟著你公公多年,忠心耿耿,外頭的田莊收租、鋪麵租金,這些年要不是他兢兢業業撐著,光靠娘那幾個不成器的陪房和鋪子裏的管事,這家早不知成什麽樣子了。
你得多和他打交道,外麵的賬目、人情,他也該漸漸向你回稟了。”
林望舒聽得心中震動,既感念婆母的全力支持與薦人之明,也深知婆母話中之理。她鄭重應下:
“母親教誨的是,是兒媳以往想差了。日後定當多向何伯請教。”
如此一來,內宅仆役的培養體係便初具雛形。
上有雲娘、周嬤嬤、錢嬤嬤教導規矩理事,外有何伯、趙猛教導小廝們文武之道,中有林望舒親自把握方向、因材施教。
一張細致的人才培養網絡,正在這北地的王家大宅內,悄然鋪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