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瑾的車隊拐過街角，消失不見。
    王府的馬車還停在原地，紋絲不動。
    張瑾掀開車簾，對候在一旁的趙崢微微拱手。
    “王爺，老夫也要告辭了。”
    趙崢臉上掛著笑容。
    “張大人一路辛苦。”
    “算不上辛苦。”
    張瑾搖搖頭，“倒是王爺，接下來怕是要辛苦了。”
    趙崢臉上的笑容淡了些。
    “張大人何出此言？”
    張瑾湊近了些。
    “王爺，林火是把刀。”
    “一把剛出爐還沒開刃，但鋒利無比的刀。”
    “這把刀現在對著北狄人是好事。”
    “可刀沒有眼睛。”
    他意有所指地停頓了一下，觀察著趙崢的反應。
    趙崢的眼皮跳了跳，沒說話。
    張瑾繼續道：“朝廷是什麽光景，王爺比我清楚。”
    “丞相那邊……哼。”
    “如今安州是抵禦北狄的唯一屏障。”
    “安州若破，北狄鐵騎南下，京城危矣。”
    “到那時皇室的體麵怕是蕩然無存。”
    “唇亡齒寒啊，王爺。”
    “老夫鬥膽說句誅心的話，現在跟林火內鬥，就是把刀遞給北狄人讓他們來砍咱們自己的脖子。”
    “與他合作至少……安州還在。”
    “安州在，王爺就在。”
    “王爺在，陛下的根就還在。”
    說完，張瑾不再多言，深深一揖，放下了車簾。
    “啟程。”
    馬車轆轆，也朝著城門方向去了。
    隻留下趙崢一個人，站在原地，臉色陰晴不定。
    他轉過身，對侍衛統領吩咐。
    “傳令下去，王府上下全力配合林將軍守城。”
    “誰敢陽奉陰違拖林將軍的後腿，就是跟本王過不去。”
    “明白了嗎？”
    “是！王爺英明！”
    趙崢目光投向城主府的方向。
    林火，本王就看看，你到底有多大能耐。
    ……
    林火直接去了軍營。
    石虎，正光著膀子，用一塊磨刀石“噌噌”地磨著他的環首刀。
    看到林火過來，他停下手裏的活，站起身。
    “火爺。”
    林火點點頭，開門見山。
    “石虎，召集所有頭領還有城裏府衙的高俅，幾個大戶的代表都去府衙議事。”
    石虎愣了一下。
    “火爺要……分地盤了？”
    他手下的幾個頭領也都豎起了耳朵，眼神裏帶著一絲期待和緊張。
    他們跟著造反，跟著打仗，不就是為了這個嗎？
    林火笑了。
    “分個屁的地盤。”
    “北狄五萬大軍都快到家門口了，現在分地盤是等著耶律雄來給我們收屍嗎？”
    “我叫你們來，是商量怎麽活下去。”
    ……
    半個時辰後，安州府衙的大堂。
    林火坐在主位上，那個位置原本是知府高俅的。
    高俅現在隻能縮在下首的椅子裏。
    另一邊，是穿著親王常服的趙崢。
    他倒是神色自若，端著茶杯。
    再往下，就是石虎這些粗鄙的武夫，以及幾個穿著綾羅綢緞渾身不自在的士族鄉紳。
    林火的目光掃過每一個人。
    “各位。”
    “長話短說。”
    “第一件事，北狄南院大王耶律雄帶了五萬精兵正朝我們來。”
    嗡——
    大堂裏一陣騷動。
    那幾個士族代表臉色瞬間慘白。
    “五……五萬？”
    “天哪！那還打什麽？跑吧！”
    “耶律雄……那可是北狄的不敗戰神啊！”
    “閉嘴！”
    林火一拍桌子。
    “想跑的現在就滾出去。”
    “我絕不攔著。”
    “不過我提醒一句，兩條腿跑不過四條腿。”
    “城破了，你們誰也跑不掉。”
    他繼續說：“第二件事為了活下去，從今天起，安州所有能打的能幹活的，能出錢出糧的都得擰成一股繩。”
    “我提議成立一個安州防務統籌會。”
    “這個會不談別的，隻管三件事：打仗、後勤、征兵。”
    “說白了就是把所有力量都集中起來，應對這次大戰。”
    “等打退了北狄人這個會就地解散，大家該幹嘛幹嘛。”
    這話說得漂亮。
    臨時機構，功能單一，不涉及政權，既安撫了人心，也避免了刺激遠在京城的丞相。
    高俅第一個站起來表態。
    “林將軍深明大義！”
    “下官附議！國難當頭，理應如此！”
    他現在隻想抱緊林火這條大腿，保住自己的烏紗帽和腦袋。
    士族代表們你看我，我看你，最後也隻能捏著鼻子認了。
    “我等……願聽將軍調遣。”
    現在，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趙崢。
    他是皇室，是親王。
    他不同意，這事就名不正言不順。
    趙崢放下茶杯，發出清脆的一聲輕響。
    “林將軍此議乃老成謀國之言。”
    “安州安危，係於此舉。”
    “本王身為皇室宗親自當為國分憂，沒有不讚同的道理。”
    “隻是這統籌會，總得知人善任有個章程。”
    “不知林將軍打算如何安排？”
    這才是趙崢想問的。
    “簡單。”
    林火站起身，“我林火自任主事。”
    “統管一切軍政要務。”
    他毫不客氣地把最大的權力抓在手裏。
    然後，他看向趙崢露出一絲微笑。
    “王爺千金之軀，怎可勞於俗務？”
    “便請王爺屈就擔任副主事。”
    “平日裏為我等坐鎮掌總，關鍵時刻還需王爺一言九鼎。”
    這話給足了趙崢麵子。
    副主事聽著好聽，說白了就是個榮譽職位。
    坐鎮掌總，一言九鼎，都是虛的。
    真正的權力，在“主事”手裏。
    趙崢知道這是林火的陽謀，不過他不在乎。
    “好。”
    “既然林將軍信得過本王，本王便卻之不恭了。”
    “至於知府大人，石虎將軍還有各位鄉紳代表便都是本會成員，共同參讚軍機。”
    林火迅速地敲定了框架。
    一個以他為絕對核心，囊括了安州所有勢力的臨時權力機構，就這樣草草成立了。
    ……
    會議一結束，林火幾乎是連軸轉。
    軍工作坊。
    “弩箭！弩箭！我要看到弩箭堆成山！”
    “把所有能找到的鐵匠、木匠都給老子找來！”
    “三班倒！人歇，爐子不準歇！”
    “紮甲的牛皮不夠了？”
    “去把城裏所有大戶人家的箱子、馬鞍、靴子，除了他們身上穿的，能扒的皮都給我扒來！”
    “我給他們打欠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