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城中人心惶惶之際，一個意想不到的人站了出來。
    靖王，趙崢。
    這位平日裏隻在防務統籌會上喝茶聽報告的王爺，換上了一身布衣，出現在了城牆上。
    “弟兄們，辛苦了！”
    他親自將一碗肉湯遞到守城士兵的手中。
    “喝了它，暖暖身子！”
    “有本王在安州就在！”
    士兵們受寵若驚，一個個激動得滿臉通紅。
    這可是王爺啊！
    活的王爺！
    王爺親臨一線。
    這個消息迅速吹遍了全城。
    皇帝沒有不要我們，王爺沒有走！
    王爺還跟我們在一起！
    林火站在指揮所的望樓上，看著趙崢的身影，眼神複雜。
    “這家夥有點東西。”
    ……
    “轟隆——！！！”
    一聲前所未有的巨響，讓整座安州城都為之劇烈一顫！
    正在城牆上巡視的林火和趙崢，差點摔倒。
    他們猛地抬頭，駭然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東段城牆！
    隻見一塊足有兩人合抱之粗的巨型石彈，命中了一段城牆的結合部！
    煙塵衝天而起！
    碎石泥土滾落下去，形成一個巨大的缺口！
    “噢——！！！”
    城外，數萬北狄大軍爆發歡呼！
    “衝！給我衝進去！”
    一名北狄將領拔刀怒吼。
    早已在陣前蓄勢待發的一隊精銳步兵，手持盾牌和彎刀，發瘋般地朝著那個新出現的缺口，發起了決死衝鋒！
    危機，在一瞬間，升級到了頂點！
    城牆塌了。
    林火腦子裏嗡一聲，我草。
    “堵上去！預備隊！”
    “石虎！帶人給我堵上去！”
    他抓起身邊一麵殘破的軍旗，自己先一步衝了下去。
    趙崢站在後麵，手腳冰涼。
    這就是戰爭？
    書上寫的，先生教的，跟眼前這玩意兒，根本不是一回事。
    他看到林火看起來不怎麽高大的背影，朝著那個最危險的地方紮過去。
    “王爺危險！您快退後！”
    親兵想拉他。
    趙崢一把甩開他。
    “退個屁！”
    他拔出腰間那把華麗遠勝實用的佩劍。
    “本王的旗拿過來！”
    “就立在這！”
    “本王哪兒也不去！”
    ……
    缺口處。
    北狄的精銳士兵，紅著眼睛往前衝。
    到處都是斷手斷腳。
    “沒良心炮！打！”
    林火在人堆裏吼。
    他自己也揮舞著一把樸刀，刀刃早就卷了，他就當錘子用砸。
    城牆上的投石機，迅速調整了配重和角度。
    裝填手不再放大石塊，而是把一個個裝滿了碎石鐵釘的大麻袋，塞進投射兜裏。
    “放！”
    “呼—— ”
    麻袋飛出去不高，就在缺口上空十幾米的地方爆開。
    天上下起了一場碎石雨。
    衝在最前麵的北狄人，被砸得頭破血流，盾牌上叮當作響。
    一個北狄百夫長，剛吼了一句“衝進去有賞”，就被一塊拳頭大的石頭砸中，整個人直挺挺地向後倒下。
    “床弩！平射！”
    幾架架在臨時工事後的巨型床弩，也放棄了遠射。
    弩手們用最快速度上弦，裝上那種特製的、一米多長的巨箭，然後對著人堆最密集的地方，扣動扳機。
    嗡！
    巨箭離弦。
    第一個北狄兵被直接釘穿，第二個，第三個……
    一根巨箭，像串糖葫蘆一樣，串起了四五個士兵。
    太近了。
    所有武器的威力，都在這種零距離的搏殺中，被放大了無數倍。
    石虎赤著上身，兩條胳膊上全是血口子。
    “你爺爺我在這！來！”
    一刀劈翻一個，一腳踹倒一個。
    他身後，是十幾個同樣悍不畏死的原石坎村獵戶，他們組成一個小的防禦陣，是整個防線最硬的骨頭。
    可北狄人就像殺不完。
    倒下一排，又湧上一排。
    耶律雄把他最能打的“蒼狼衛”都投了進來。
    這是一場意誌力的比拚。
    林火一刀砍翻一個偷襲的北狄兵，感覺自己的胳膊已經快抬不起來了。
    他媽的，這幫牲口打了雞血了？
    他回頭看了一眼。
    防線在後退。
    沒辦法人手不夠，體力也到了極限。
    再退，就要被衝進城裏了。
    “王爺！”
    林火扯著嗓子大吼，“讓你的人上！”
    趙崢的親衛隊一直作為最後的預備隊，沒有動。
    不是他們不想上，是林火死死按著。
    聽到林火的吼聲，趙崢知道，這是最後的本錢了。
    “上！”
    五百名王府親衛，組成一個整齊的方陣，迎著潰退下來的義軍，逆行而上。
    “舉盾！”
    “出槍！”
    “進！”
    整齊劃一的動作，瞬間穩住了即將崩潰的防線。
    ……
    秋雨，說下就下。
    先是淅淅瀝瀝，然後變成瓢潑大雨。
    血水混著雨水，在地上匯成一條條小溪，到處都是泥漿。
    這對攻守雙方都不是好消息。
    北狄人沒法衝鋒了，人踩人，人滑倒，陣型大亂。
    城牆上的守軍也一樣難受。
    濕透的衣服貼在身上，又冷又重。
    傷口泡在雨水裏，疼得鑽心。
    士兵們一個個跟泥猴似的，靠在牆垛後麵，哆哆嗦嗦地啃著幹糧。
    林火站在城頭，雨水順著他的頭發往下流。
    這場雨，是老天爺幫忙。
    給了他一個喘息的機會。
    “後勤的人呢！薑湯！”
    “多放薑！給每個兄弟都灌一碗！”
    “受傷的馬上抬下去！”
    “別他媽在雨裏泡著！”
    “把滾木擂石都往前運！”
    “趁他們爬不上來多備點貨！”
    民夫們冒著雨，在泥濘的城牆上艱難地搬運物資。
    一個年輕的民夫腳下一滑，連人帶一筐石頭滾下台階，旁邊的人趕緊七手八腳把他扶起來。
    “沒事吧？”
    “沒事……”
    那民夫齜牙咧嘴，揉著胳膊，“石頭沒事就行。”
    趙崢也淋著雨，站在林火身邊。
    他看著城下，北狄人的營地裏一片混亂。
    又看著城牆上，雖然疲憊但秩序井然的守軍。
    他忽然覺得，自己以前過的那些日子真他媽不是人過的。
    “林火。”
    “嗯？”
    林火沒回頭。
    “你說我們能守住嗎？”
    “不知道。”
    林火回答得很幹脆，“守不住也得守！”
    “你我，還有這滿城的人，有退路嗎？”
    趙崢不說話了。
    是啊，他們能退到哪去？
    ……
    北狄大營。
    耶律雄的臉色，跟外麵的天一樣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