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樸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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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番酒足飯飽。
    午後。
    成言頗為慶幸沒有讓呂鶴摻和這件事。
    事情發展到這種程度,他們這種剛具備真氣的雛鳥根本處理不了。
    也就是貓叔厲害,否則昨天夜裏他就得進妖怪的五髒廟。
    “分頭找吧。”
    成言驀然看向說話的師兄。
    楊慎繼續說道:“馬師弟去茶館、酒肆,一般漁家會解乏的地方,打探消息。我去城東邸店、賭坊、當鋪……醉樓,問問有沒有突然暴富的人。成師弟,勞煩你走訪一下那些曾獲金珠寶貝的家裏。”
    “好。”成言欣然應下。
    “不管有沒有消息,黃昏我們在驛站門口碰頭。
    年輕人愛出風頭,腦袋一熱什麽都不顧。
    楊慎不放心地叮囑道:“哪怕發現蹤跡,也不要貿然跟進,保全性命比什麽都重要。”
    “明白。”
    一看就是說給自己聽的,成言趕緊應下。
    以前他或許會衝動,然而那天在見識到貓叔和青麟倪怪的對轟之後,他就認識到自己的弱小。
    能做好楊師兄交代的任務就足夠了,不要逞能,真氣和法力慢慢攢,先強大自己。
    這邊開始行動,那邊也沒閑著。
    陳道長帶著兩個徒弟走街串巷,覺明大師也和小沙彌挨個問過去。
    錢捕頭和老成各領一支,倒是神婆神叨叨的不知道做什麽去了。廟祝往碼頭走去,以他的身份,他能直接問那些打魚的漁夫。
    查吧。
    成言雇了一輛驢車在城內晃悠。
    貓打哈欠,人也打,老鼠並未幸免。
    成言躺在板車上,翻看著手裏的戶籍名冊,他畢竟不是真正的捕快,也非經驗老道的刑名,拿著從竇家查抄來的花名冊亦是兩眼一抹黑。
    索性用笨辦法,就近找吧。
    全都問一遍,窮舉到底。
    不一會兒的功夫,他就指揮車夫停在一戶人家門口。
    跳下驢車叩響房門。
    單薄的房門後是單薄的婦人。
    背著箱包的成言整了張嘴剛要問,著粗布衣的婦人像是已經知道年輕人的來意,她卻沒有開門請人進去的意思,眉眼掛著冤屈和痛恨,嘴角向下抿,冷淡地說道:“剛才衙門錢捕頭已經來問過。”
    “我……”
    “請回吧。”
    砰。
    想說些什麽的成言吃了個閉門羹,無奈一歎,回首問道:“我像小捕快嗎?”
    貓和老鼠一塊兒點著腦袋。
    像極了。
    咚咚。
    “你們縣衙的捕……”
    婦人的話還未說完,就看到穿著古怪的年輕人,從懷裏取出一塊兒差不多二兩的銀子塞過去,連忙揮手往驢板車跑,似乎生怕她追上。
    “哎。”
    “往遠走。”成言坐上驢車。
    近處的人家有錢捕頭的走訪,他想要尋獲有價值的線索肯定得避開,免得重複無用之功。
    一路奔到城東的桃巷,成言敲響房門。
    內裏探出個小腦袋,警惕地問:“你是誰?”
    “縣衙捕快……”
    “狗娃,誰呀。”
    “娘,是縣衙的捕快。”
    莫約十二三的少年讓開門請成言入內。
    婦人在縫補衣物,身旁還堆著正編織的草鞋,匆匆起身,在看到成言的時候愣了一下。
    太年輕了,而且也沒有穿捕快皂衣。
    “大嫂,我叫成言,我爺爺成敦厚是縣衙的班頭兒。”
    婦人恍然點頭,將針線放到一旁,強笑道:“原來是成頭兒的孫子。”
    “狗娃,給阿叔搬凳子來。”
    “不用不用,我是……”成言趕緊把自己揭榜除妖的事情說清楚,隨後說道:“問幾句話就走。”
    “你問吧。”
    “你丈夫是什麽時候得到珠寶。”
    婦人勉強笑了笑,那麽淒涼,那麽令人心酸:“莫約七八天,忽然他喝得大醉回來。”
    “……”
    成言打開小簿子,濕潤毛筆在院內問問題。
    黑貓陸尋則跳下背包鑽入屋內,屋內空間狹小、潮濕,總共就一間大屋,隔成一大一小,沒點燈黑漆漆的,但是對於貓來說比白天還亮。
    陸尋趴在地上仔細地聞了聞味道,太久了,除了一點兒血腥味之外,沒有其他味兒。
    剩下的不過是婦人和孩子日常起居的人味。
    剛要動身,陸尋貓爪一頓,深深嗅出一股不太尋常的味兒,油膩、煙、黴、汗,像是潮濕發酵成一團,稀少,濃烈。黑貓順著淡灰色的霧追索過去,在牆上看到了掛著的蓑衣和鬥笠,味道正是從上麵發出。
    黑貓湊近蓑衣,歪頭盯著,可惜並沒有聞到妖怪的味道。
    ‘也許能從船上找到什麽。’陸尋覺得還是需要去漁夫和妖怪接觸的地方,而這個地方大概率就是漁船。
    無果的陸尋在牆頭等著成言。
    成言合上小簿叉手行禮,然後一樣拿出二兩銀子:“不多,給孩子的。”
    說完快步走了。
    一路回到驢車看到貓叔正在等他。
    “謝謝你,貓叔。”
    成言壓低聲音。
    這銀子不是他的,準確的說原來不是。
    貓叔殺了王二奎和張四喜。成言用他們的腦袋領了賞銀,本來是打算還給貓叔,不過被貓叔拒絕了。說:大丈夫不可一日無錢,讓他自個兒留著零花,所以他才要向貓叔道謝。
    老貓神情淡然地擺爪。
    接著在成言手心寫了個字。
    “船。”
    成言一點就通,翻開小簿:“船現在應該被他兒子繼承。”
    黑貓搖頭。
    “上船,前後。”
    “噢,貓叔你是說他家丈夫上船前後做過什麽。”
    黑貓點頭。
    “上船前,唯一稱得上奇怪的點就是去老廟拜過。”
    “不過一般行船的漁家都會去老廟拜拜。”
    “說是很靈驗。”
    ……
    以前成言覺得趙叔皂衣一穿,腰刀一挎,捉妖拿怪,能得不得了,做事那個俊啊。
    頗有豪俠氣。
    真讓他自己來幹,才發現查案子就是這麽樸實,全靠兩條腿,一張嘴。
    腿用來走,嘴用來問。
    還不知道他們說的是真是假,有些全是假話也就罷了,最怕半真半假,九真一假,或者全是真的卻隱藏一部分。
    不管真也好假也好,成言帶著貓和老鼠轉悠了一圈,身上三十兩銀子也散光。
    黃昏時分。
    等在驛站門口。
    橙黃殘陽與遠天火紅相接,綿延至眼前幹淨街道,馬師兄的出現讓秋風多出蕭瑟和涼意。
    在成言印象中,馬師兄是嚴肅的,然而現在他卻笑容燦爛,腳步沉甸甸的,像是在懷裏揣著什麽重物。
    是秘密。
    “師兄。”成言拱手作揖行一禮。
    馬野作揖還禮,口稱師弟。
    兩位師兄弟都話少,成言總覺得有幾分不自在,直到楊師兄從街邊的小巷走出才暗暗鬆了一口氣,笑容滿麵向師兄打招呼。
    “師弟。”
    “貓師兄。”
    書院講究一個有教無類,對乙卯班的精怪稱師兄算是傳統了。
    楊慎笑著問:“怎麽樣都有什麽收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