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照野心裏一咯噔。
    [完蛋……]
    可來不及了。
    鹿嬈那鋼鐵般的拳頭已經轟出來了。
    然後。
    他身邊的拖拉機手就連滾帶爬地跳下拖拉機，抱著被砸出一個凹坑的拖拉機頭，嗷一聲哭了。
    前方。
    鹿嬈跟個犯了錯的五百斤大胖子一樣，站得筆直，一聲都不敢吭。
    傅照野跳下車，先過來查看了一下鹿嬈的手。
    “鹿知青，有沒有受傷？”
    他問得好認真。
    鹿嬈不好意思，就摘掉厚厚的羊毛皮手套給他看了一下。
    一點油皮都沒有破，就拳頭跟上有點紅。
    遠處的拖拉機手：“……”
    難道不該關心一下他的命根子嗎？
    傅照野看完鹿嬈的手，確定她沒事，便點點頭：“好，稍等。”
    然後，他就大步去查看拖拉機了。
    拖拉機手不知道怎麽的，心就突然狂跳起來，對自己剛剛的想法感到後悔。
    [還是別過來查看了……]
    他怕啊！
    他們整個青山鎮的拖拉機手就沒有不怕傅鐵牛的。
    本來就是怕他開車太彪，這種天把他們的寶貝開溝裏去，他才硬著頭皮自己來開車的。
    結果好了。
    拖拉機沒到溝裏去，但有個小姑娘一拳把拖拉機頭給打凹了。
    鹿嬈全程看到了這位拖拉機手精彩的表情，心虛地摸了摸鼻子，跟在他們傅大隊長身後走了過去。
    “同誌，我打壞了拖拉機，可以……”
    她那個“賠”字還沒出口，就聽他們的傅大隊長搶先對拖拉機手說道：“我賠。”
    拖拉機手聽到傅照野的話，身子就是猛地一個激靈，想都沒想，就瘋狂擺手：“不用不用，不用賠！”
    他說著，還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大義凜然地說：“就是凹進去了而已，不影響使用，賠什麽賠？不用賠！”
    誰敢讓這個不講理的賠錢啊！
    這要是真敢讓他賠，回頭他們大隊長得跪著送人出來，他就完了。
    傅照野見他如此誠懇地說“不用賠”，便非常自如地點了下頭：“好。”
    拖拉機手擠出個命比黃連苦的笑：“好的呢。”
    心在滴血。
    他的寶貝拖拉機啊！
    才剛買回來不到三個月，有一半時間都是紅星公社小山嶴大隊的傅鐵牛在開，現在還破相了。
    鹿嬈見他們就這樣商量好了，不是很懂這裏的規矩，悄悄問傅照野：“真的不需要賠嗎？凹進去這麽大一塊，我可以出錢的。”
    傅照野一本正經地道：“他說不用賠，還能用。”
    “哦。”
    鹿嬈不是很理解，但支持。
    不過還是不好意思，給這位不知道為什麽一直笑得很大聲的拖拉機手，送了一包紅糖和一包桂花糕表達歉意。
    這是剛剛路過供銷社順便買了準備送給村裏的大娘們當零嘴兒，她背簍裏還有很多。
    拖拉機手見這位女知青出手這麽大方，嚇得都不敢苦笑了。
    同時，也知道了這位女知青就是唯一到小山嶴插隊的那位，如今小山嶴大爺大娘們的寶貝。
    至此，鹿知青又一戰成名。
    “乘車回去。”傅照野把鹿嬈拎著的兩大隻包裹和背簍都放到了拖拉機鬥上。
    這回，拖拉機手不敢再坐駕駛座了，孤獨弱小地自己爬到了拖拉機鬥上。
    鹿嬈見狀，就跳上了副駕駛，傅照野駕駛拖拉機，兩人一路上還能聊一下。
    鹿嬈縮在毛茸茸的羊皮帽子裏，用厚圍巾遮著自己的大半張臉，問傅照野：“傷員們都怎麽樣了？情況還好嗎？”
    傅照野言簡意賅：“都活著。”
    鹿嬈鬆了口氣：“活著就好。”
    隨後，從傅照野這裏得知，傷得最重的張友全命也保住了。
    他確實是命大的，肋骨斷了三根，還戳到了肺部，好在送去及時，沒有釀成大禍，養養能好，但以後重體力活是不能幹了。
    王桂芬中度腦震蕩，傷口看著恐怖，但也算幸運，沒傷到腦神經，在傅照野回來的時候人已經醒了。
    張家其他人都是壓傷，張友全老娘背部有點骨裂，需要靜養，其他人傷得不重，張小寶和張家小姑都沒受傷，當時是被壓昏過去了。
    現在，兩個小的留在市醫院照顧張友全夫妻。
    張家二老在鎮醫院，張老頭照顧骨裂的老婆子，過個兩三天可以出院了。
    倒是當時傷勢同樣很嚴重的兩位老人家，情況不是特別好。
    兩人也都送去了市裏，一個失血過多現在還沒度過危險期，另一個傷到了腰椎，以後隻能躺在床上了。
    說是老人家，也隻是六十幾歲還不到七十的年紀，兩家人的悲傷可想而知。
    “他們都有家屬留在市裏照顧，王大隊長回來了。”傅照野說道，把錢還給鹿嬈。
    鹿嬈一愣：“沒用錢嗎？”
    傅照野搖頭：“錢夠了。”他頓了頓，怕鹿嬈誤會他藏私房錢，特意解釋了一句，“我去市裏，要了點撫恤金。”
    鹿嬈眼睛一亮。
    他們傅大隊長要債能力這麽強的嗎？
    作為曾經的黑道大小姐，鹿嬈當然知道要撫恤金和要債這種都是技術活。
    就連小係統都不住誇起來。
    【大隊長真牛逼。】
    【他喬裝地那麽凶果然派上用場了吧？往那裏一站，比咱鹿家專門要債的道上兄弟還管用。】
    可不是嘛。
    當時傅照野拿著申請條子挨個往各部門替那幾位躺在手術室裏的村民求爺爺告奶奶的時候，就隻往那兒站了一下，嘴還沒張呢，人家就給他敲章付錢了。
    然後。
    等他一走，給他領導告狀的電話都打爆了。
    但不要緊。
    小山嶴沒通電。
    當然也沒電話了。
    他們唯一的通信設備是妞妞。
    對，一隻鷹。
    所以。
    今天大山嶴唯一的那台電話，被打爆了。
    可惜打了也是白打，王大隊長正在路上狂奔呢。
    大山嶴的其他村幹部們，正在忙著安置受災的村民們，誰都沒注意到電話響了一天。
    鹿嬈聽傅大隊長說醫藥費的事情都解決了，便就放心了，然後就跟他講了下目前兩個村子裏的情況。
    以及祝知青淩晨四點接頭的事。
    隔牆有耳，這事自然不能說。
    於是。
    鹿嬈就在空間裏用意識操控著紙筆寫了好多紙條，一張又一張地從口袋裏掏出來給傅大隊長看。
    後麵車鬥裏抱著自己的膝蓋正偷偷哭拖拉機頭的拖拉機手，猛然發現這拖拉機怎麽越開越慢，越開越慢？
    [遭了，不會是車出毛病了吧？]
    這真是要他命根子了。
    於是。
    拖拉機手就趴著拖拉機扶手，悄悄探出了個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