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凝不在床邊，她在書桌前。
    陸淩擰起眉，“這裏？”
    “不然要坐到哪兒？”雲凝把書推到陸淩麵前，“我在看航天推進技術研究院的論文，這篇論文寫的是外國研究的HM60液氫液氧火箭發動機，你工作上如果遇到什麽難題，可以來問我啊。”
    雲凝真心想為航天事業做一份貢獻，她現在還能記住很多數據。
    陸淩的眉頭卻擰得更緊了，“你要和我談科研？”
    雲凝有點兒奇怪。
    不談這些，她還能和他談什麽？
    陸淩看向雙人床。
    雲凝也看向雙人床。
    饞陸淩身子的雲凝忽然明白了，“……你想現在？！”
    雖然她是挺喜歡長相好的田螺男人的，但她真沒想到陸淩也很著急。
    陸淩道：“沒有，你剛才說的發動機……”
    矜持的雲凝起身拉著陸淩的手，“那我們休息啊。”
    陸淩：“……”
    他擰眉看著二人交疊的手。
    雲凝手心溫熱光滑，陸淩一貫是手冷的，差距很大。
    雲凝有賊心，但賊得不明白。
    她從小就隻會好好學習天天向上，連暗戀的男生都沒有過。
    至於某部分生物知識，全來自大學舍友的科普，她們大學挺開放的。
    雲凝把陸淩按到床上打量他。
    先從哪一步開始來著？
    片子裏的猥瑣男人都是怎麽做的？
    雲凝沒看過片子，但聽舍友形容過。
    她一邊回憶一邊思考，表情一不小心就變得過於微妙了。
    陸淩臉色鐵青，手緊緊攥成拳，用的力氣太大了些，血管愈發清晰。
    她還真敢？!
    雲凝的手伸向陸淩的脖子。
    順序她是記不住了，總得脫衣服吧？
    雲凝的手指無意間劃過陸淩的喉結，她沒接觸過男人，自己也沒有明顯的喉結，好奇地摸了一下。
    陸淩向後躲去，震驚地看著她。
    雲凝奇怪道：“什麽啊，喉結是你們男人的重要部位？”
    反應至於這麽大嗎？
    陸淩：“……”
    “！！”
    “&%￥#！”
    他伸手把雲凝拉到床前坐下，自己則站起來，黑著臉解襯衫扣子。
    雲凝著實有點兒驚訝，片子裏都是這種氛圍嗎？
    兩個人一起……瘋狂地為恨而戰？
    雲凝透過解開的扣子偷偷打量陸淩。
    他的皮膚倒是很好，肌肉很結實。
    衝著陸淩的肌肉，雲凝覺得不論是什麽氛圍她都能忍忍。
    雲凝起身，按住他的手，去研究他的襯衫紐扣。
    她實在不擅長脫別人的衣服，便湊過去看著解。
    陸淩渾身僵硬，一動不動。
    算了，閉上眼睛就過去了的事。
    陸淩認命。
    就在這時，敲門聲響起，是湯鳳玉忘了帶家門鑰匙。
    雲凝撇下陸淩，高興地跑出去，“媽，你回來啦！”
    陸淩：“……”
    他低頭看到自己半解的襯衫，再看向鏡子，活脫脫的勾欄樣式。
    還說不是羞辱他？！
    *
    雲凝暫時還對期刊閱覽室的工作感興趣，她還有很多書沒看。
    王誌抽空去了趟期刊閱覽室。
    期刊閱覽室的工作，隻要不是全身癱瘓或者神誌不清，應該都能勝任。
    但這是雲凝，是不學無術的大魔頭雲凝，王誌實在放心不下。
    他甚至懷疑雲凝很快就會坐不住，然後把閱覽室的書都撕掉，來一個天女散花。
    期刊閱覽室的書籍、期刊雖然都是公開的，但有些書是絕版的，他真的會心疼。
    期刊閱覽室就在一樓，王誌磨磨蹭蹭往裏走，十分忐忑。
    這種感覺就像火箭發射前最後一次去試車台調試。
    王誌還沒走過去，就遇到安麗雅。
    安麗雅曾經是王誌的同事，婚後調到期刊閱覽室，做了十幾年的管理員。
    他們初識是在大學校園，如今都已中年，都有發福。
    不過王誌對安麗雅的印象很好，念書時她很聰明。
    “麗雅啊，我前幾天送過來的小雲，這幾天沒給你添麻煩吧？”王誌局促道，“小雲這孩子情況比較特殊，平時做事可能毛躁，但是心不壞，人也聰明……”
    王誌給雲凝準備了一籮筐好話。
    平時對他家那臭小子，他是一句好話都憋不出來。
    沒辦法，無論如何他得讓陽舒的閨女混上正經工作，別人說他偏私他也認了。
    安麗雅笑道：“她能給我惹什麽麻煩？我感謝你都來不及。”
    王誌求情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到安麗雅要感謝他。
    他很懵，“謝誰？謝我？”
    安麗雅將他帶到期刊閱覽室，“小雲真的很聰明，她現在對閱覽室所有書籍的內容、位置都了如指掌。昨天中學老師來借書給學生們看，就是她推薦的。”
    期刊閱覽室的書籍都與物理、化學有關。
    王誌問：“你是說她推薦閱覽室的書嗎？”
    不是王誌看不起雲凝，就……
    要以她2分的水平推薦嗎？？
    “她挑的幾本書還真不錯呢，難度適中，適合學生閱讀。我還和她商量著，讓她再挑幾本，給小學生看，省得他們天天放學都在院裏瘋跑，都別閑著。”
    王誌：“……”
    他一時不知是該質疑安麗雅的話，還是該說她是魔鬼。
    雲凝正在看書。
    她和幾名找資料的工程師坐在一起，閱覽室內沒有其他人在讀書，他們小聲交流著。
    看起來雲凝似乎就是工程師中的一員，甚至是中心。
    那幾位工程師一直把書往雲凝眼前遞。
    王誌走過去，“你們……”
    工程師們一驚，趕緊拿著書坐起來，“王所，我們就是隨便聊聊，絕對沒其他事哈。”
    幾人爭先恐後離開，就怕王誌說他們泄密。
    他們冤枉，他們是單純地在討論物理問題。
    就是這問題可能和某個零件有點兒小關係……
    王誌的高智商毫無用武之地。
    他滿腦子都是那鮮紅的2分。
    安麗雅說道：“我看小雲不太適合我們的崗位。”
    王誌：“啊？”
    她果然還是闖禍了？
    安麗雅笑道：“她知識儲備豐富，留在閱覽室，大材小用了。”
    王誌：“……”
    2分。
    “你等等，我眼睛有點兒亂。”王誌扶著額頭，“不對，是腦子有點兒疼。”
    鬆萍見王誌過來，主動給他倒茶水。
    關尋芳生無可戀地癱在辦公桌上，聽著安麗雅對雲凝的誇獎。
    她想，現在大概隻有王誌和她的心情是一樣的。
    誰懂啊，2分的人突然對運載火箭的各種性能了如指掌，她和鬆萍說，鬆萍還認為她嫉妒雲凝亂說的。
    鮮紅的2分也在關尋芳眼前跳動。
    王誌看向關尋芳。
    二人頗有惺惺相惜之感。
    安麗雅意有所指，“你們總不會是要把所有已婚婦女都趕出研究中心吧？”
    王誌：“……”
    他敲了敲桌子，“出來談。”
    王誌需要雲凝的解釋。
    對此雲凝早有準備，她站在窗前，傷感地仰望天空。
    她的聲音帶著濃濃的眷戀，“我爸是高級工程師，我媽也是大學學曆，我怎麽可能什麽都不懂呢？小的時候，爸爸媽媽總是不在身邊，我想讓他們多陪陪我，可是好像這種方法也不行。”
    他們這些搞科研的，對家庭的付出都不到位。
    雲凝一副受傷的樣子，擊中王誌內心深處。
    他家小子十幾歲時也喜歡搗亂，總想吸引他的注意，說到底還是他的陪伴不夠。
    他還有個女兒，女兒倒是比兒子懂事得多，隻會爸爸長爸爸短，還給他捶背按摩，可越是如此他越愧疚。
    雲凝說：“我現在明白我爸的工作對於國家的意義，但是已經沒有機會告訴他，其實我很支持他。”
    這一刻，王誌對於雲凝所有的懷疑都煙消雲散。
    他恨不得當場抽自己一巴掌，怎麽能不相信陽舒的孩子呢？！
    “好，好，”王誌眼含熱淚，“陽舒一定會開心的。”
    雲凝輕輕點頭。
    她說的不全是假話，她發自內心地尊重這些沒日沒夜研究的科研工作者。
    五六十年代，西部的發射基地甚至不能光明正大稱為基地。
    東風係列的研發也要偷偷摸摸。
    正是他們的努力，往後才有雲凝堂堂正正站起來的一天。
    王誌說：“小凝啊，你說你想去研究所工作？如果你成績真的不錯，你就試試，叔叔一定幫你！”
    說他徇私枉法他也認了！
    雲凝認真說道：“您放心，我會搞定學曆，通過正規渠道進去的，不能給我爸丟人。”
    王誌更加愧疚。
    雲凝想起剛才和工程師們的交談。
    雖然他們誰都沒說明目前的研究進展，但通過他們研究的物理、化學等等方麵的問題，雲凝已經猜得差不多了。
    實際上普通的工程師分到的可能隻是個小任務，他們或許都不知道總部的整體計劃。
    現在的時間線，和雲凝學過的時間線差不多。
    航天一院正在研究第三代運載火箭。
    運載火箭就是把載人飛船送上天的那部分。
    導彈的發射也需要它。
    第三代運載火箭與前麵幾代最大的區別就是，第三級發動機為新研製的液氫液氧發動機，代號YF73.
    液體發動機與固體發動機相比，比衝高、推力範圍大、能反複啟動。
    雲凝說：“叔叔，我最近看了研究發動機的論文。”
    類似的論文其實不太多，雲凝在後世看到過這個年代有關發動機的論文屈指可數。
    主要還是需要保密。
    “液體發動機的研發還順利嗎？”
    這倒是不需要保密，現在11所就叫液體火箭發動機研究所，雲凝再不知道就是傻子。
    王誌長歎一聲，很想和雲凝聊聊。
    但考慮到所裏的規矩，他隻能搖頭，“我馬上就要出差了，今天趕在出差前看看你，這些你也別問了，夜校那邊我給你聯係，盡快考下來。”
    航天大院雖然人才濟濟，但其實大學本科已經是相當不錯的學曆。
    現在國家對於夜校學曆的認可度還是在的。
    雲凝問：“去試車台？”
    試車台指的是在地麵模擬真實的火箭飛行環境，檢驗發動機或者某個具體的部件，比如渦輪泵，根據實驗獲得的數據反複修改，選出最優方案。
    發動機試車有爆炸的風險，噪聲也大，部分推進劑是有毒的，所以試車台一般建在偏僻的地方。
    王誌說的出差，指的就是去試車台。
    王誌神色複雜。
    這姑娘還真是什麽都知道，以前是他小看她了。
    她也真夠厲害的，從頭裝到尾，連2分都能故意考出來。
    這也隻能怪11所太忙，如果雲陽舒有時間多去陪陪她，說不定她現在也是高才生，畢業後就可以分配到大院了。
    說來說去，都是他王誌的錯！
    王誌說：“我得去一個月，有困難去找你安姐，她認識的人也不少。”
    雲凝點頭，“謝謝王叔。”
    王誌交代好後，放心地離開。
    他的兒子早已成家立業，妻子十分支持他的事業，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雲凝。
    雲陽舒和他的情誼，並不比在戰場上一起拚搏廝殺的戰友差，老戰友留下的孩子，他一定得照顧好。
    王誌到底是小老頭的年紀，背影略顯單薄。
    雲凝看著王誌的背影，忽然覺得她好像忘記什麽事。
    她剛確認現在的時間線和後世學到的時間線差不多，忘了什麽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