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凝本想盡快定好夜校的事，卻接到雲向真的電話。
    雲向真是原主的堂姐，雲凝穿來後一直沒見過她，對她印象不深。
    她的聲音倒是溫柔，說是奶奶過生日，邀請他們一家人去大院內的國營飯店吃飯。
    雲凝和陸淩扯證後，還沒見過康靜一家人。
    她們現在不算和那邊斷了聯係，看湯鳳玉的意思，老太太的生活費還是要給的。
    雲凝給禮堂打了電話，湯鳳玉已經應下了。
    雲凝不知道原主對奶奶家人的態度，但現在看來，這段關係還得維持一段時間。
    下班後，雲凝站在科研區門口等陸淩。
    科研區有哨兵看守，雲凝的通行證無法進入。
    她拎著手提包安靜等待。
    在科研大樓裏工作的人很多，過了下班時間，陸陸續續有人走出來。
    幾乎每個人都要看雲凝一眼，然後小聲說：“雲工的孩子。”
    “和陸工結婚了。”
    他們一家四口現在都挺出名。
    雲凝察覺到他們的目光，不太在意。
    沒一會兒，陸淩和幾名同事走出來。
    樊林與陸淩年紀相仿，他最敢和陸淩開玩笑，“新婚妻子在等你，好幸福哦。”
    陸淩瞥向樊林。
    樊林笑嘻嘻道：“放心，我沒多羨慕。”
    陸淩無言。
    他看向雲凝，雲凝也注意到他，主動和他打招呼，好像從前什麽事都未曾發生過。
    陸淩凝視雲凝片刻，朝她走去。
    雲凝真就大大方方地挽住陸淩的手臂，還禮貌的樊林打招呼。
    陸淩試圖抽走手臂，被雲凝按住。
    雲凝笑眯眯道：“今晚得去飯店給奶奶慶生，醜媳婦也得見公婆，別緊張。”
    樊林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享受啊。”
    陸淩臉色不太好。
    雲凝不知道陸淩為何總是掛臉，她已經習慣了，並將此理解為帥哥的通病。
    她家田螺男人條件多好，皮囊好、成績好，還任勞任怨，人家有點兒小脾氣還不正常？
    雲凝拉著陸淩去車棚。
    在科研大樓上班的，基本騎自行車。
    等做到王誌那種高度就不用了，他們分到的房子，和科研區很近，偶爾抄小路走，六七分鍾就到。
    雲凝一心想和陸淩好好過日子。
    他開鎖時，她趁機問道：“你的生日是什麽時候？我記下來，以後好給你過生日。”
    雲凝看到陸淩的瞳孔在瞬間放大。
    他彎起唇，“你給我過生日？”
    雲凝點頭，“我也要為你做點兒什麽吧，不然每天吃你做的飯，我良心不安。”
    她說著良心不安，臉上可一點兒不安的意思都沒有，回想起陸淩的手藝，甚至有點兒饞。
    陸淩：“……”
    嗬，半分真心都沒有。
    陸淩推著自行車出來，俊臉冷冰冰的，“你不打我，就算對我好了。”
    雲凝伸手摸了摸陸淩的額頭。
    陸淩一驚，反應過來時已經來不及躲。
    雲凝說：“你的腦袋裏到底裝了什麽？”
    動不動就打打殺殺的。
    家暴犯法。
    陸淩又氣又惱。
    雲凝若無其事地坐到後座催促，“快上來，去看看我大伯母又要做什麽妖。”
    陸淩：“……”
    說他腦子壞了，她腦子才不對吧？
    陸淩一點兒都搞不懂雲凝在想什麽。
    陸淩騎車載雲凝，都快成為11所一道風景線了。
    許多步行回家的人都會看他們。
    不是偷偷地看，是光明正大地看，沒有惡意，隻是看到好看的場景，忍不住多看幾眼。
    雲凝心情不錯，尤其是她發現陸淩腰很窄，好像有腹肌後，就更不錯了。
    她雙手摟住陸淩的腰。
    皮膚緊密接觸的部分是溫熱的，與夏日的炎熱不同。
    對雲凝來說，這不招人討厭，甚至挺讓人愉快。
    但陸淩的身體很僵硬，每一次雲凝靠近陸淩，他都是如此。
    雲凝忍著笑意，手很欠兒的拽住他的襯衫。
    他的襯衫是一定要熨過後才能穿的，板板正正。
    雲凝這一拽，肩線向前跑偏，鎖骨便露了出來。
    陸淩尷尬地看向四周，好像沒人留意到這小小的細節。
    他試圖把雲凝的手挪走，起碼要挪到正常的位置。
    雲凝卻好像看到誰，熱情地和對方揮舞手臂。
    她這一動，身體更靠近陸淩。
    陸淩表情僵硬，隻能維持現在的姿勢繼續騎。
    大院裏有好幾家國營飯店，就老李掌勺的這家飯店口味最好。
    這家店沒有包間，進門後能看到水泥地和綠色油漆牆裙，頭頂是嗡嗡響的大吊扇。
    在國營飯店吃飯要用票，主食用糧票，葷菜用肉票，葷菜比較受歡迎，來得晚了還有可能買不到。
    雲向真剛下班，就被康靜拉到飯店，雲陽石和老太太還在路上。
    康靜要來菜單，斟酌著今天晚上點些什麽菜。
    “不能太貴，也不能太下麵子，點個豬頭肉？唉，我都好久沒吃上豬頭肉了，要不來個豬蹄？”
    康靜拿出筆紙，挨個算錢。
    雲向真笑道：“媽，今天說好了我們請客，大家難得聚一次，二叔又剛走，就多點幾個好菜，大家放鬆放鬆。您放心，吃飯的錢我補給您。”
    “你賺錢也不容易，得省著點兒花，”康靜說，“我這還不是給你省錢？我就你這麽一個女兒，將來我和你爸走了，省下來的錢全是你的。”
    康靜一向如此，寧願自己不吃不喝，也要把好東西省下來給雲向真。
    雲向真無奈道：“您可別說這種話，你們能多陪陪我，我最高興了。”
    康靜搖頭，“女孩子結婚也要嫁妝，別和那些人家學，你不帶嫁妝過去，婆家瞧不起你。”
    康靜謹慎地定了八菜一湯。
    八道菜裏有三道硬菜，也算不錯了。
    但康靜依然無法靜下心來，她愁眉不展，如臨大敵。
    雲向真問：“怎麽還不高興？”
    “今天要和你小嬸談你奶奶以後的養老問題。”康靜說，“她們娘倆太精明，咱不管被她們牽著鼻子走。”
    換房的事算是沒指望了，康靜想到雲陽舒的賠償金。
    既然他們家接了給老太太養老的活兒，湯鳳玉每個月給多少錢，總得有個數吧？
    雲陽舒的賠償金有四十個月的工資呢。
    雲向真聽後有些尷尬。
    在她印象中，奶奶一直對她很好，過年家裏燉雞，剩了一個雞爪，奶奶都要藏到碗櫃裏，等她回家再給她。
    如果雲凝在旁邊，奶奶就會悄悄把她叫到走廊，還會把藏起來的水果糖塞給她吃。
    雲向真知道奶奶的偏心，也知道奶奶那點兒家底幾乎全補貼到自己家了。
    她勸道：“奶奶對我們多好啊，她從來都沒為難過你，咱們家養老很正常，二叔剛走，現在提錢不太合適吧？”
    康靜很不滿，“你也向著他們說話？你奶奶是你爸的媽，不是我媽，我怎麽就不能給我媽盡孝，非要照顧他媽？提錢怎麽了，親兄弟明算賬，咱家不欠他們家的。你就是傻，還以為她們多好心，你看看雲凝，為了房子，立刻把自己嫁出去了，這丫頭鬼精的。”
    短短幾天時間，雲凝已經是已婚婦女。
    雲向真很反對如此草率的婚姻。
    她好奇道：“她嫁的是之前住在她家的人？人好嗎？”
    雲向真和雲凝玩不到一起去，多年來她一直在外讀書，對雲凝家的事不太了解。
    康靜嫌棄道：“18歲剛成年就跑了，能是什麽好人？我看啊，他八成是奔著房子來的，房子有了，一分錢不用花，老婆也娶上了，就這種人，以後有她娘倆哭的時候。”
    話音剛落，飯店的門被推開，很引人注目的三個人出現在飯店門口。
    和以前一樣，湯鳳玉無時無刻都是精致的。
    她身後的雲凝竟也開始好好打扮了。
    就連雲凝挽著的男人都……
    雲向真倒吸一口冷氣，低聲對康靜說道：“不說人品，這模樣還是配得上雲凝的。”
    康靜低聲道：“就隻有臉能看，以後你結婚，不許看臉，找個醜的！”
    雲向真：“……”
    婉拒。
    “中看不中用，你得給我找個有本事的女婿回來。”
    康靜剛說完，便有人和陸淩打招呼，“陸工，巧啊。”
    是個211廠的老師傅帶著徒弟喝酒。
    “別看陸工年紀輕，他可了不得，到我們車間和八級工沒區別，老手！人家還是知識分子，你們跟著多學學！”
    雲向真看向康靜。
    康靜：“……，你懂什麽，出門在外，都得給對方留麵子！”
    雲向真：“哦……”
    雲凝也好奇地打量陸淩。
    211廠的老師傅實在又霸道。
    他們有不可替代的手藝，而且都認為自己手藝天下第一，還真很少見他們會誇獎誰。
    誇了陸淩，老師傅也拿不到好處，隻能說他是真心實意的。
    看不出來陸淩還挺有本事的。
    陸淩不動聲色地和老師傅打招呼。
    三人提著蛋糕和水果走進來。
    蛋糕是壽桃風，坦白說雲凝已經很久沒見到這風格的蛋糕了。
    雖然知道是植物奶油，但還真想吃幾口。
    水果是她和陸淩去買的，來給老太太過生日，肯定不能空手過來。
    這些東西加一起花了不少錢。
    沒過多久，雲陽石推著老太太趕過來，湯鳳玉主動介紹陸淩。
    雲凝和陸淩挨著坐下，湯鳳玉介紹他時，雲凝正在玩兒他的手指。
    陸淩的手放在圓桌下方，雲凝不小心輕輕碰了他一下，他立刻收走。
    雲凝便像發現新大陸，時不時地碰他一樣。
    陸淩從黑著臉到麵無表情，隻用了三個回合，他甚至沒聽到湯鳳玉的話。
    等兩人回過神，所有人都在看他們。
    陸淩：“……”
    雲凝熱情地給老太太介紹，“奶奶，這是我家田螺……”
    陸淩擰眉看過來。
    雲凝：“……我丈夫，我們已經登記結婚了。”
    丈夫二字有點兒燙嘴。
    雲凝再開放，那也是沒談過戀愛的女學生。
    忽然要用丈夫形容身邊的男人，真不適應。
    老太太還沒恢複好，說話不太利索，隻能看出來她在笑。
    康靜看到雲凝心情就不好，笑的心思都沒有。
    陸淩低聲道：“你剛才想說什麽？”
    他好像聽到田螺二字。
    雲凝微笑道：“我當然是在說你很厲害，很受領導賞識，你能調回11所，王叔叔特別開心。”
    陸淩：“……”
    他才不信雲凝的嘴裏能吐出好話。
    但雲凝最近的確不太正常，完全沒有從前的影子。
    不會囂張也不會跋扈，偶爾還會表達出小關心。
    當然這種關心是建立在他不會來搶房子的基礎上，一提到實際問題，雲凝就又很警惕了。
    不過雲凝從沒把這份警惕藏起來，不管什麽事，她都放到明麵上說，坦坦蕩蕩的，倒真不會讓人不高興。
    陸淩眉頭緊鎖在一起。
    雲凝像變了個人，如果她換一張臉，他可能認不出來她。
    雲凝衝他眨眨眼，湊過去咬耳朵，“我大伯母今天肯定還有其他事，提高警惕。”
    她呼出的氣息好像有淡淡的蘭花香味，陸淩下意識想躲，聽到雲凝的話後卻忍不住地擰眉。
    聽她的意思，好像他們站在同一戰線。
    陸淩眉頭舒展。
    用到他的時候統一戰線，用不到了一腳踢開，倒也符合她從前的作風。
    康靜見二人關係“親密”，有點兒煩躁。
    坦白說她還挺想看到雲凝和新丈夫雞飛狗跳的。
    為了個房子就把自己嫁了，就這還能過得好，也太說不過去了？
    康靜替服務員給眾人分筷子。
    服務員忙，國營飯店又沒有競爭單位，來吃飯不能太矯情。
    康靜說：“小陸當初怎麽走了，我還以為你得認陽舒和鳳玉做爸媽，哦，現在倒是也成爸媽了。”
    雲向真好奇地看著陸淩。
    妹妹家的瓜還是很好吃的，她想吃。
    其餘人更不用說，就連雲凝都好奇地看向陸淩。
    陸淩臉色一冷，問：“你也想聽？”
    國營飯店的椅子不太好坐，沒有扶手。
    店麵又小，他們坐的雖然是圓桌，但都擠在一起。
    雲凝的手沒地方放，順勢搭在陸淩腿上。
    陸淩瞳孔又又又一次放大，他竭力克製情緒，“你，在，做什麽？”
    雲凝好奇地低下頭。
    扶一下怎麽啦？
    都結婚了，還不能扶一下？
    雲凝伸出手，笑盈盈道：“你想和我手挽手吃飯，我也沒意見。”
    陸淩：“……”
    克製。
    克製！
    湯鳳玉擔憂地看著二人。
    她解圍道：“是我們讓小陸走的，當時那邊更需要小陸，得為航天基地考慮。”
    雲向真好奇道：“妹夫這麽優秀啊？”
    她媽不是說陸淩不太行嗎？
    雲陽石說：“小陸確實很厲害，大院裏這麽多工程師，如果不是朝夕相處的同事，能叫出名字來的有多少？小陸就不一樣了，大家基本認識他。”
    能被整個研究所的人認識，含金量極高。
    雲向真帶頭向陸淩敬酒，飯桌上的氛圍瞬間變得和和美美。
    康靜起這個頭，本是想氣氣雲凝，沒想到給陸淩提供了露臉的機會。
    她無語地看向女兒和男人。
    女兒就算了，她什麽都不知道。
    就這個雲陽石，昨天還和她在家裏吐槽領導、吐槽陸淩，現在嘴臉就變了！
    康靜舉起酒杯，笑盈盈道：“看見小凝和小陸感情好我就放心了，以前看你倆那樣……唉，還以為會一輩子老死不相往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