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宸淵解惑,偶得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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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光初透窗欞,已坐起身,袖中薄刃未離手。昨夜指尖壓著染痕布條入眠,醒來時掌心尚存粗糲觸感。阿菱輕步進來,欲開口,卻被抬手止住。
    目光落在窗台——一隻灰布小袋靜靜臥在石沿,火漆封口完好,無字無印。
    阿菱會意,取銀針刺入布袋四角,又掰下一小塊昨日剩餅投入其中。半刻後,餅未變色,針尖亦無烏黑。親自拆封,瓶身微涼,琥珀色液體在晨光下泛出淡金光澤。紙條折疊於底,墨跡幹澀,字不成體,似刻意扭曲。
    “喂犬。”將瓶口傾斜半分。
    阿菱抱來府中那隻瘸腿老犬,滴入半滴。犬兒舔舐後伏地喘息,半個時辰內行走如常, лишь稍顯倦怠。取出枕下殘頁——舊仆前夜所傳軍中醫典片段,上書“銀硝蝕絡,症見昏眩、指顫、目澀,久則癱瘓”。下方列解方:“清絡散加減,輔以龍葵露調和。”
    逐字比對瓶中藥性描述,一致。
    “可信七成。”低語,將藥瓶置於案角陰影處,避開直射日光。
    正午前,命阿菱取來繡房賬冊副本,翻至三日前記錄。采買項下確有“朱砂二兩,酉時入庫”,經手人為春桃。但庫房日誌另記:“申時東廂婢女獨入,滯留一刻,未登記取物。”時間重疊。
    閉目,回溯前世北境軍械司規製。銀硝為禁品,僅限戰時配發,餘料須當場熔毀。民間若得此物,唯兩條路:一是戰場遺落,二是朝中有人默許流出。而能接觸者,非權即密。
    柳氏未必親自動手,但知情不查,便是共謀。
    暮色初降,換過衣裳,往正院請安。
    雲錚正在燈下翻閱新報的田莊賬目,見進來,眉梢微動。“身子可好些了?”
    “頭仍昏沉,指尖發麻。”垂首,“府醫說無礙,可我夜裏夢魘頻發,總覺喉間有鐵鏽味——像那年北境斷糧時啃過的刀鞘。”
    雲錚筆尖一頓。
    “我聽聞城西有家老藥鋪,專治陳年舊毒。”語氣平淡,“不知父親可允我去調理幾日?隻求別再夢見那些沒名字的將士,在雪地裏爬著喊‘將軍,我們不想死’。”
    雲錚擱下筆,盯著看了許久。“你何時聽來的這家鋪子?”
    “街坊婆子閑談提起。”不動聲色,“說是曾救過一位退伍千戶,那人中毒三年,瘋癲不止,服了七劑湯藥竟清醒了。”
    “哪家鋪子?”
    “記不清名號,隻知在城西巷尾,門前掛青布簾,簷下懸一盞銅鈴。”頓了頓,“據說掌櫃是個啞人,但從不開口,藥方卻從不出錯。”
    雲錚沉默片刻,揮手讓退下。
    走出正廳,唇角未揚,腳步未緩。回到偏院,立即將炭筆攤開,寫下“春桃”二字,劃去,旁注“申時出入,未錄”。又寫“生藥鋪”,凝視良久,在旁添一“夜”字。
    風自窗外掠過,吹動紙上墨跡。未點燈,隻憑記憶將紙條內容盡數歸攏腦中,隨後引火焚之。
    火焰吞沒最後一角紙邊時,聽見遠處更鼓敲過三響。
    次日清晨,阿菱低聲稟報:“老爺今早召見府醫,問起大小姐近況。府醫支吾說隻是心疾複發,無需外診。老爺未信,已派親衛暗訪城西幾家藥鋪。”
    點頭,取出那瓶琥珀藥液,倒出一滴於指甲蓋上,湊近鼻端。氣息清淡,帶一絲苦艾與硫磺混合之味——確為軍用解毒劑常見輔料。
    將藥收妥,袖中薄刃滑入掌心半寸,確認刃口未鈍。
    午後,舊仆約定的牆縫傳來輕微刮擦聲。遣開阿菱,獨自上前,抽出藏於磚隙的紙條。字跡陌生,顯然是按要求改寫過的:
    “春桃母病故於三年前冬,葬禮有柳氏陪房嬤嬤送帛。春桃自那日起升任東廂首席繡娘,月例多三錢銀。昨夜有人見其攜包裹入柳氏偏房,守門小廝被換班。”
    將紙條嚼碎咽下,喉間泛起紙漿苦味。
    線索閉環。
    蘇挽月身邊之人動手,柳氏默許,甚至可能授意。目的不僅是毀容貌,更是逼失態、失控、失據——隻要在眾人麵前尖叫哭鬧,便可定性為“死而複生後神誌不清”,繼而名正言順地幽禁。
    而夜宸淵送來的情報,精準得近乎預知。
    不信善舉,隻信利益交換。他若真想助,為何不直接揭發?偏要繞道手中,借之口推動調查?
    他在等什麽?
    在等機會。
    傍晚,再次前往正院,恰逢柳氏訓斥一名灑掃丫鬟。見到來,柳氏冷笑:“怎麽,今日不去寺廟燒香祈福?聽說你最近常做夢,該多拜拜才是。”
    “夫人說得是。”平靜回應,“不過我聽說,有些罪孽太深的人,就算跪破膝蓋,菩薩也不會睜眼。”
    柳氏臉色一僵。
    “就像有些人,明明害了人,還日日吃齋念佛,以為能洗清血債。”微微側頭,“您說是不是,母親?”
    柳氏怒極欲言,卻被搶先開口:“對了,父親昨日問我是否想去城西調理身子,我還沒回話。您覺得……我去合適嗎?”
    “你敢去!”柳氏脫口而出,“那地方魚龍混雜,一個姑娘家獨自出門像什麽話!出了事誰負責?”
    “父親都答應了。”輕聲道,“難道您連這點自由也要攔?還是說——您怕我在外頭查到什麽不該知道的事?”
    柳氏咬牙,眼中戾氣翻湧,終未再阻。
    轉身離去,步伐穩健。
    回至偏院,取出“破鋒”銅錢,置於燈下細看。銅麵裂痕深處,似有極細微刻痕,非肉眼可見。取針尖輕輕刮磨,一點銀光閃現——是嵌入的微型地圖標記,前世未曾發現。
    這是破鋒隊千夫長臨終前拚死帶回的密令載體之一。
    原來還有東西沒丟。
    將銅錢重新藏入褥底,吹熄燈燭。
    夜風穿窗,吹起案上空白紙頁一角。紙上唯有三個炭筆字:生藥鋪。
    字旁那個“夜”字已被輕輕劃去,改為一個“寧”字。
    手指緩緩撫過袖袋,觸到那瓶解藥的冰涼瓶身。
    此時,府外某處高牆之上,一道玄衣身影靜立片刻,隨即隱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