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宸淵送禮,寓意深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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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挽月站在院門外,話音未落,雲傾凰已抬手將門輕輕合上。那道木門閉合的聲響極輕,卻像一記悶錘落在空氣裏,震得門外兩名婆子對視一眼,不敢再靠近半步。
    阿菱從屋角起身,低聲問:“小姐,寧王府送來的禮盒……要打開嗎?”
    雲傾凰沒有立刻回答。她走到桌邊,將昨日那柄斷喉刺從袖中取出,平放在案上。烏黑的刃身映著晨光,泛出冷鐵特有的啞色。她盯著它看了一瞬,隨即收回視線,轉向新送來的紫檀木匣。
    匣子無鎖,隻以絲繩纏扣。她指尖一挑,繩結鬆開,蓋子掀起。
    內裏鋪著暗紅絨布,一方瓷瓶靜置其上,標簽墨跡工整——“太醫院禦製金創藥”。她不動聲色地拿起,拔開塞子嗅了嗅,藥香純正,確為宮中配方無疑。這種藥尋常人求之不得,貴胄之家也難得賞賜,如今竟由寧王府送來,名正言順地落在她這被貶斥的西院之中。
    她放下瓷瓶,目光落在匣底三冊舊書上。
    封麵皆磨損嚴重,《六韜》《李衛公問對》《陰符經》,字跡斑駁,紙頁泛黃。她抽出最下一本《陰符經》,翻至中間一頁,指腹摩挲書脊縫隙。片刻後,一張薄如蟬翼的紙條從中滑出,上麵僅一行小字:“傷未愈,勢將起。”
    筆跡瘦勁,力透紙背,是夜宸淵的手書。
    她垂眸凝視那行字,良久未動。
    這不是問候,也不是示好。這是確認——確認她昨夜鎮壓雲子恒之舉已傳入對方耳中;這是提醒——她尚未痊愈,但局勢已然轉動,不能再退;這更是催促——聯盟仍在,棋局未歇,你我皆不可停步。
    她將紙條撚成細條,投入燭火。火苗跳了一下,灰燼飄落案角。
    “把藥瓶放桌上。”她對阿菱說,“書用粗布包好,藏進床底夾層。”
    阿菱應聲去辦。她則重新將斷喉刺收入袖中,動作利落,仿佛那不是凶器,而是隨身佩飾。
    窗外傳來腳步聲,婆子在外探頭:“大小姐,廚房說今日西院不開灶,讓您自便。”
    雲傾凰抬頭,淡淡道:“告訴她們,我已用過點心。”
    婆子遲疑片刻,退下。
    她坐在椅上,手指輕叩桌麵,節奏不疾不徐。昨夜柳氏下令斷灶,意在羞辱,逼她低頭請罪。可若她真去求食,反倒坐實了軟弱。如今寧王府接連送禮,藥是禦製,書是孤本,每一樣都昭示著外力庇護。隻要這些物件擺在明處,主院便不敢輕易動手。
    她不需要張揚,隻需存在。
    又過片刻,阿菱低聲道:“小姐,主院那邊,蘇姑娘剛遣人去廚房,說是給您備了一碗參湯,稍後送來。”
    雲傾凰冷笑。
    參湯?怕是連碗帶湯都要驗過三遍,才敢端進來。若她喝了,便是受恩示弱;若不喝,又落個不識抬舉的名頭。蘇挽月這一招,看似體貼,實則仍是試探她的處境與底氣。
    “等湯來了,原樣退回。”她說,“就說,我用寧王府的藥,不必另費心。”
    阿菱點頭記下。
    雲傾凰起身,走到窗前。雨已停,天光微亮,簷下積水滴落,敲在石階上發出清響。她望著那水痕,忽然道:“昨日寧王府來人時,可有留下話?”
    “回小姐,侍衛隻說‘王爺吩咐,此物對大小姐有用’,未多言。”
    “有用?”她唇角微動,“他從來不說虛話。”
    這句話,不隻是給她聽的,也是給那些躲在暗處窺探的人聽的。寧王不會無緣無故贈禮,更不會做無意義之舉。送藥,是因她肩傷未愈,夜戰雲子恒必有牽動;送兵書,是提醒她莫忘出身——她是神策將軍,不是任人揉捏的閨閣棄女;那句暗語,更是直指核心:你已出手,敵人必反撲,準備好了嗎?
    她轉身,從妝匣底層取出一枚銅符,置於掌心。
    冰冷的金屬觸感讓她清醒。這枚符,是破鋒營最後的憑證,也是她複仇的起點。而今夜宸淵送來的每一樣東西,都在無聲宣告:你並非孤身一人。
    但她也清楚,這份“助力”從不免費。
    寧王所圖甚大,他需要一個能攪動朝局、撕開許家遮羞布的刀。而她,恰好願意持刃前行。隻是誰為刀柄,誰為刀鞘,尚無定論。
    她將銅符收回暗袋,目光掃過桌上藥瓶與包裹好的兵書。
    現在,所有人都會看到:寧王在護她。
    主院會忌憚,蘇挽月會不安,雲錚會懷疑。而這正是她想要的——不是靠哭訴爭寵,不是靠血緣博憐,而是讓整個府邸明白,她雲傾凰即便被囚西院,仍有外援可倚。
    這才是真正的反擊。
    她坐下,翻開一本舊賬冊,看似研讀,實則耳聽八方。半個時辰後,門外再度響起腳步聲。
    “大小姐,蘇姑娘派人送湯來了。”
    雲傾凰頭也不抬:“擱下吧。”
    片刻後,托盤被放在門檻內側。一隻青瓷碗,熱氣微升,參香淡淡。
    她仍不看,隻繼續寫字。
    阿菱上前,揭開碗蓋嗅了嗅,回頭對她微微搖頭——無毒,但也無益,隻是尋常參片煮水,意在作態。
    雲傾凰提筆蘸墨,在賬冊空白處寫下一行小字:“鹽引三萬,走淮東,經許宅中轉,偽印入庫。”
    寫罷,她吹幹墨跡,合上冊子。
    然後緩緩起身,走向那碗參湯。
    她伸手,端起碗,指尖感受著溫熱的瓷壁。
    下一瞬,手腕一翻。
    瓷碗倒扣,湯水傾灑地麵,參片黏在青磚上,像一團腐爛的殘葉。
    “回去告訴蘇姑娘,”她說,“我不喝別人施舍的東西。”
    婆子慌忙拾碗退下。
    她站在原地,袖口微揚,露出半截手腕——那裏有一道陳年疤痕,細長如線,曾是戰場上箭矢貫穿的印記。
    她低頭看了一眼,隨即掩入衣中。
    這時,遠處傳來鍾聲,午時已到。
    她走回桌邊,拉開抽屜,取出一塊幹糧,默默咬下一口。粗糙的麥餅刮過喉嚨,她不曾皺眉。
    阿菱輕聲問:“小姐,下一步如何?”
    她咀嚼完畢,咽下,才開口:“讓陳伯今晚來一趟。”
    話音未落,院外忽有喧嘩。
    一名粗使婆子急匆匆跑來,臉色發白:“大小姐!主院……主院打發人去庫房清點西山別院的地契,說是要……要盡快抵押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