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心生一計,借力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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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婆子話音未落,院外腳步聲急促逼近。雲傾凰抬眼,阿菱已立在門邊,麵色微緊。
    “西山別院的地契,主院派人去庫房清點了三遍,說是明日就要遞進戶部押賬。”阿菱低聲稟報。
    雲傾凰擱下筆,墨跡未幹的賬冊上寫著“鹽引三萬”四字,指尖輕輕壓住最後一筆,仿佛將某個名字按入泥中。
    “陳伯呢?”她問。
    “剛走。您交代的話,他全記下了,說會以‘文書缺印’為由拖著,至少能延三日。”
    雲傾凰點頭,起身走向床底,掀開夾層木板,取出那三冊兵書。紙頁泛黃,封麵磨損,將《六韜》放在最上,拂去浮塵,抱至書房案頭,翻開一頁,提筆批注:“兵者,國之利器,不可輕示於人,然亦不可藏而不用。”
    阿菱看著她一筆一劃寫得極慢,卻字字清晰,忽然明白過來。
    “小姐是要……讓人看見?”
    “不是我要人看見,是該看的人,自然會看到。”雲傾凰合上書,將禦製金創藥瓶從妝匣取出,置於窗台正中。晨光斜照,瓷瓶泛出冷潤光澤,像一道無聲宣告。
    她坐回案前,繼續翻閱舊賬,耳聽門外動靜。
    不過半個時辰,廚房婆子送熱水進來,目光掃過窗台藥瓶,又落在案頭兵書上,遲疑著道:“這……可是寧王府昨兒送來的?”
    雲傾凰不抬頭:“是。”
    “聽說這金創藥,宮裏一年也就賞下幾瓶,連將軍府都難求……大小姐竟得了整瓶?”
    “王爺所賜,我怎敢推拒。”
    婆子咽了口唾沫,退下時腳步明顯加快。
    午前,灑掃丫鬟經過書房外,見門半開,兵書攤在案上,還有一張紙條飄落在地。她彎腰撿起,隻見上麵寫著:“《李衛公問對》卷二有缺頁,煩請補錄。”落款無名,但筆鋒淩厲,絕非閨閣女子手筆。
    她不敢多看,塞回原處,卻忍不住跟同伴低語:“寧王竟親自給大小姐校書?”
    消息如風穿廊。
    午後,管家親自登門,態度比往日恭敬三分:“老爺說,西山別院的地契暫不動用,等鹽稅風波過了再議。”
    雲傾凰隻淡淡應了一句:“知道了。”
    管家欲言又止,終是退下。
    她坐在案前,手指輕撫銅符邊緣,知道這一句“暫不動用”,不是仁慈,而是忌憚。雲錚終究怕了——怕寧王插手許家內務,怕朝堂之上被人扣上“勾結藩王”的罪名,更怕這個曾被他棄如敝履的女兒,如今背後站著一位野心難測的親王。
    但她要的,從來不是一時退讓。
    她要的是,讓他們每一步都走得膽戰心驚。
    當夜,她命阿菱取來一張素箋,提筆摹寫夜宸淵那瘦勁筆跡,僅八字:“許家舊賬,可續查。”寫罷,折成小角,故意遺落在花園石徑旁的梅樹下。
    次日清晨,蘇挽月貼身婢女春桃果然拾獲,火速報入主院。
    不出所料,辰時剛過,蘇挽月便遣人送來一對青玉鐲,說是“賠罪昨日參湯之事”。
    雲傾凰接過匣子,看也不看,直接推回。
    “我說過,我不喝別人施舍的東西。”她盯著來人,“這話,也請你原樣帶回去。”
    婢女臉色發白,捧著玉鐲退下。
    傍晚,阿菱低聲回報:“春桃今早偷偷燒了一張字條,我瞧見殘角上有‘寧王’二字。蘇姑娘一整天都沒出房門,連午飯都是在內室用的。”
    雲傾凰冷笑。
    她知道,那八個字,已在蘇挽月心頭紮下一根刺。她不怕查舊賬,隻怕查的人,是那個曾被她踩在腳下的姐姐。
    而她更清楚,雲錚的退讓隻是權宜之計。此人自私貪權,一旦察覺她並無真正靠山,打壓必將變本加厲。所以,她不能隻靠寧王之名震懾,必須讓這份“庇護”顯得真實、持續、不容置疑。
    第三日清晨,她命阿菱將兵書重新擺放,一本打開在《陰符經》的“觀天之道,執天之行”一句,另兩本則疊放於藥瓶旁,形成一種日常研讀的姿態。她自己則每日固定在書房停留兩個時辰,或抄錄兵法,或默寫陣圖,筆跡工整,毫不避人。
    府中仆役漸漸議論:“大小姐這幾日,像是變了個人。”
    “可不是?以前誰見她碰過軍策?現在倒好,連夢話都說‘左翼包抄’。”
    “你懂什麽?寧王送書,哪是隨便送的?分明是看重她。”
    這些話,終有一日傳到了雲錚耳中。
    他召來管家問話,聲音低沉:“寧王府……最近可還有人來?”
    “回老爺,尚未再來,但……府裏都在傳,說大小姐與寧王有密約,專查北境舊事。”
    雲錚沉默良久,揮手讓他退下。
    當晚,他獨自在書房坐至三更,手中捏著一份三年前破鋒營陣亡名錄的副本,指尖反複摩挲一個被朱筆圈出的名字——許柔箏。
    那是蘇挽月前世的名字。
    也是頂替雲傾凰軍功的人。
    他眼神變幻,最終將名錄鎖入暗格,低聲自語:“若她真與寧王聯手……此事恐難善了。”
    而西院之中,雲傾凰正對著燭火,將一張新寫的密信投入火盆。火焰吞沒紙頁,映得她眸光幽深。
    阿菱輕聲問:“小姐,接下來怎麽辦?”
    “等。”她答,“等他們自己亂起來。”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主院方向燈火已熄,唯有東側偏房還亮著一盞孤燈——那是蘇挽月的屋子。
    她盯著那點光,許久未動。
    風從窗外灌入,吹動案上兵書頁角,嘩啦一聲翻過一頁,正停在《六韜·龍韜》的“將威”篇。
    上麵寫著:“刑罰必信,令乃貫徹;賞罰明,則士爭先。”
    她伸手撫平紙頁,指尖緩緩劃過“賞罰明”三字。
    這時,院外傳來輕微響動。
    一名粗使婆子匆匆跑來,手裏攥著一封信:“大小姐!城南生藥鋪的老掌櫃托人捎話,說……說那批‘雪參’已經到貨,問您要不要親自去看?”
    雲傾凰轉過身,目光落在婆子手中信封上。
    信封口未封,露出一角淡黃色紙頁,像是夾著什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