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太子殷勤,王爺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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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傾凰策馬穿過鬆林道,馬蹄踏在碎石路上的節奏未亂。她並未直入圍場中心,而是緩行至邊緣觀獵台前勒韁下馬。披風被風掀起一角,她抬手撫平袖甲邊緣的褶皺,動作從容,目光卻已掃過全場——太子立於主台側階,視線自她入苑便未曾移開;高台上涼亭換位,夜宸淵執壺斟酒,青袍垂地,折扇半掩麵容,可那雙眼始終鎖著她所在方位。
    她將韁繩交予小廝,指尖掠過劍鞘裂痕處,血珠仍在滲出,染得革帶微暗。尚未站定,太子已親自走來,麵上含笑:“許小姐方才一騎絕塵,孤看得心馳神往。這等風采,豈能無賞?”說罷抬手,身後內侍捧上紫貂裘,雪白毛領泛著柔光。
    “殿下厚愛,妾身惶恐。”雲傾凰未退,亦未接,隻微微欠身,“然此物貴重,非臣女所宜受。”
    太子不以為忤,反向前半步,親手將裘衣披上她肩頭,指尖幾乎擦過頸側。她未動,也未避,僅淡淡道:“謝殿下賜衣。”語畢轉身,撫了撫墨驦的鬃毛,以背相對,界限分明。
    遠處涼亭中,夜宸淵放下酒杯,折扇輕搖,唇角微動,終是未語。
    蘇挽月站在賓客休憩廊下,見狀指甲掐進掌心。她強斂神色,攜兩名貴女上前,聲音清婉:“姐姐方才馳騁太久,風寒侵體,不如飲盞溫茶暖身?”說著遞上青瓷茶盞,笑意殷切。
    雲傾凰接過,輕嗅一口,擱於石案:“多謝妹妹費心。軍中舊規,臨戰不飲茶酒,以防失神。今日既為遊獵,我也當守此習。”她語氣平靜,卻字字清晰傳開。
    四周靜了一瞬。
    有貴女低語:“果真是將門出身,連飲茶都講規矩。”另一人附和:“難怪寧王昨夜宴上獨邀她舞劍。”
    蘇挽月臉色微變,正欲再言,太子近侍已快步而來:“殿下請許小姐即刻至主獵台觀禮,圍獵即將開啟。”
    她隻得退後半步,目送雲傾凰隨侍前行,眼中恨意翻湧。
    主獵台旌旗列陣,太子坐於錦墩之上,專設位置緊鄰主位。他頻頻向雲傾凰投去含笑目光,待她立定台邊,便開口讚道:“孤今日方知,世間真有女子可比將軍。許小姐騎術、膽識、氣度,皆非常人所能及。”
    “殿下謬讚。”雲傾凰垂眸答話,聲線平穩,“不過是家傳粗技,不足掛齒。”
    “謙辭了。”太子笑意更深,“孤記得你在李府所言‘豺狼當前,唯有亮刃’,如今看來,你便是那執刃之人。”
    她抬眼,直視其麵:“殿下明鑒,妾身所執之刃,隻為護該護之人,非為爭鋒奪勢。”
    太子怔了怔,隨即大笑:“好一個‘隻為護該護之人’!孤就喜歡這般有骨氣的女子。”他頓了頓,壓低聲音,“若許小姐願入東宮議事堂,孤必以賓禮相待,共商國策。”
    台邊風起,吹動她的披風。
    雲傾凰不動,隻將雙手交疊於身前,指尖緩緩撫過劍鞘裂口。血跡已幹,裂痕深處仍有一絲溫熱,像是某種隱秘的呼應。
    她終於開口:“殿下厚恩,妾身感激。但家門蒙難未清,父兄涉罪未審,此時談仕途榮寵,未免輕慢。”
    太子眉梢一挑,似覺有趣:“越是如此,越該尋靠山。孤既能贈玉佩,自然也能保雲家周全。”
    “靠山易倒,公道難求。”她輕輕搖頭,“妾身寧願步步為營,也不願仰人鼻息。”
    太子凝視她片刻,忽而笑出聲:“越拒,越動人。”他不再逼迫,轉而命人取來西域進貢的金絲弓,“此弓輕巧精準,特賜予許小姐,權作今日見證。”
    內侍捧弓上前,雲傾凰伸手接過,試拉弓弦一次,力道適中。她頷首致謝,將弓置於身旁架子上,與短劍並列。
    台角陰影處,夜宸淵不知何時已移步近前。他未登台,隻立於石階之下,青袍曳地,手中折扇輕收,目光沉沉落在她臉上。
    雲傾凰察覺,餘光掃過。
    那一瞬,兩人視線相接。他未語,她亦未動。可那股無形的張力如鐵索繃緊,四周喧囂仿佛驟然退去。
    太子察覺異樣,順著目光望去,冷笑一聲:“寧王也來觀獵?倒是稀客。”
    夜宸淵收回視線,折扇輕點掌心:“臣弟不過來看看,何人能在馬場上馴服墨驦,又能在言語間拒儲君**裏之外。”他語氣平淡,卻字字帶刺。
    “孤所言皆出於誠意。”太子冷哼,“不像某些人,慣會藏身暗處,窺探他人動靜。”
    “殿下說得是。”夜宸淵淡聲道,“有些人確該光明正大地行事,而非借一場遊獵,行籠絡之實。”
    太子麵色一沉。
    雲傾凰垂手立於台邊,既未應和太子,也未看向夜宸淵。她隻盯著圍場鐵網外起伏的丘陵,仿佛一切爭執皆與她無關。
    可當夜宸淵轉身離去時,她指尖再次掠過劍鞘裂痕。
    血珠重新滲出,滴落於弓架底部,洇成一點暗斑。
    蘇挽月遠遠望著,見太子對雲傾凰殷勤備至,寧王又頻頻注目,心中妒火如焚。她悄然退至廊柱之後,從袖中取出一張折疊紙條,迅速塞給身邊婢女。婢女低頭退走,身影沒入人群。
    片刻後,主獵台傳來鼓聲三響,圍獵正式開啟。
    太子起身,朗聲道:“今日首獵,孤特邀許小姐共乘鑾駕巡視圍場,以彰其功!”
    眾人嘩然。
    雲傾凰尚未回應,夜宸淵忽然停步回望。
    他站在十步之外,折扇已合,指尖輕叩扇骨,眼神幽深如井。
    她看著他,緩緩搖頭:“殿下美意,妾身心領。但狩獵乃武事,當以實力論高低。同輦而行,恐惹非議。”
    太子笑容微滯。
    “況且——”她抬手按住腰間短劍,“妾身已有兵刃在側,不必借他人車駕顯名。”
    風卷起草屑,撲打在她的靴麵上。
    太子盯著她看了許久,終是笑了:“好,孤就等你用這把破劍,在獵場上獵一頭猛獸回來。”
    她未答,隻將披風攏緊,緩步退至台邊空地。
    遠處林間,獵鼓漸密。
    夜宸淵站在石階盡頭,看著她獨立於獵台邊緣的身影,忽然抬手,將折扇收入袖中。
    蘇挽月站在廊下,望著那襲鴉青勁裝在風中紋絲不動,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鼓聲再起,圍場鐵門緩緩開啟。
    一支羽箭突然自林中射出,直奔主獵台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