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意外陡生,暗箭難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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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鼓聲第三次響起時,雲傾凰的指尖正抵在劍鞘裂口邊緣。她沒有抬眼去看太子是否已登上鑾駕,也沒有理會四周驟然收緊的視線。風從圍場外卷來,帶著枯草與塵土的氣息,撲打在她的靴麵上。
    就在這刹那,弓弦震動的頻率刺入耳中。
    不是獵手開弓的節奏,也不是試箭校準的輕響。這一聲繃緊得近乎撕裂,像是北境寒冬裏凍到極致的鐵索突然崩斷。她瞳孔微縮,身體比意識更快地做出反應——側身、壓肩、左手扣住披風下擺以防翻飛遮擋視線。
    箭矢貼著地麵疾馳而來,軌跡低得幾乎擦過碎石。陽光在它三棱鋒刃上跳了一下,映出一道冷光。
    主獵台前,太子正揚手示意圍獵正式開始,身邊近侍尚未反應。若這箭繼續前行,必穿其胸腹;可若她此刻急退,披風揚起,反倒會將自己暴露在最顯眼的位置,成為眾目所歸的靶心。
    千鈞一發,她抽出短劍半寸,劍鞘順勢斜揚,日光順著金屬邊緣劃出一道銳利反光,直射向石階下方那道青袍身影。
    夜宸淵原本立於陰影交界處,折扇收攏垂落身側。那一瞬,他目光掠過人群,恰好接住那道疾閃而至的光。
    他動了。
    一步踏前,手臂橫掃而出,五指如鐵鉗般扣住雲傾凰手腕,用力一帶。她未抵抗,順勢被拽入石柱之後。背脊撞上冰冷石麵的瞬間,耳邊傳來“鐺”的一聲暴響。
    鐵鐧與箭鏃相擊,火星四濺。
    殘箭斜飛出去,釘入木欄,尾羽猶自震顫。斷裂的箭杆上刻著一道極細的暗紋,三道平行刻痕貫穿整支箭身——這是北境邊軍精銳私兵才有的標識,尋常禁衛絕無此製。
    馬群受驚嘶鳴,數匹脫韁狂奔,撞翻觀禮席案幾。貴眷尖叫四起,有人跌倒在地,被慌亂腳步踩過裙角。太子踉蹌後退,兩名近侍拚死舉盾環護,臉色慘白如紙。
    雲傾凰站穩身形,未立刻抽手。她盯著那截斷箭,喉間泛起一絲鐵鏽味。這種箭,三年前破鋒營覆滅當晚,曾成批量地出現在屍堆之中。每一支都淬過藥,見血封喉。
    她緩緩抬眼,看向夜宸淵。
    他仍握著她的手腕,力道未鬆。兩人距離極近,呼吸幾乎相觸。他眸底沉得不見底,卻在她注視之下極輕微地點了下頭——像是確認,也像是警告。
    她抽回手,不動聲色地撫平袖口褶皺。肩頭披風裂開一道斜口,內襯沾了灰土,但她沒去整理。目光掃過全場,最終落在蘇挽月身上。
    蘇挽月正扶著一名宮婢的手臂,作勢要靠近太子安撫。她臉上寫滿驚惶,可當太子轉頭看她時,她眼角肌肉微微一鬆,快得幾乎無法捕捉。但雲傾凰看到了——那是劫後餘生的鬆弛,是計劃未成卻未敗露的慶幸。
    她垂下眼簾,右腳不動聲色地向前半步,鞋尖輕輕撥開腳邊一簇散落的草屑。
    底下壓著一片帶羽的箭簇殘片。
    她用鞋底將其碾入泥土,再抬起時,那碎片已滑進靴靿深處。
    太子怒喝聲炸響:“封鎖林區!所有人不得擅離!給孤搜,掘地三尺也要把刺客找出來!”
    禁軍迅速列隊衝入鬆林道,刀出鞘,弓上弦。圍場入口被鐵網封閉,外圍騎兵繞圈巡防。賓客被勒令原地等候,不得交談走動。
    蘇挽月被人攙扶著退至廊下,遠遠望來一眼。這一次,她不再掩飾眼中的恨意,而是直直盯著雲傾凰的肩頭——仿佛在確認那道裂口是否夠深,是否足以讓她倒下。
    雲傾凰迎著她的目光,緩緩抬起右手。
    她將短劍完全出鞘一寸,劍鋒朝下,以指腹輕輕抹過刃口。動作緩慢,卻帶著不容忽視的威懾。然後,她將劍收回鞘中,發出一聲輕不可聞的“哢”。
    不遠處,夜宸淵已退至涼亭邊緣。他手中折扇重新展開,慢條斯理地搖了兩下,目光卻始終未離開她。
    一名親衛低聲稟報後退開。他站在原地未動,片刻後,抬步朝她走來。
    “你早察覺了。”他聲音壓得很低,僅兩人可聞。
    “弦音不對。”她答,“獵戶用硬弓,發力短促;那是軍中軟弓蓄力後的崩弦聲,專為隱蔽狙殺訓練。”
    他眸光微閃:“你知道是誰?”
    “不知道。”她看著他,“但我知道這支箭不該出現在這裏。”
    “那你剛才為何不躲?”
    她冷笑:“若我閃避,就成了替罪之盾。他們要的不是太子死,是要我在混亂中被誤傷,甚至被栽贓為行刺者。”
    他沉默片刻,忽然道:“接下來不會太平。”
    “從來就沒太平過。”她抬手按住肩頭裂開的披風,“倒是你,為何出手?你不怕救錯了人,反惹禍上身?”
    “因為我看得清楚。”他盯著她的眼睛,“那一道反光,是你在求援,也是在試探——你在試我到底是不是那個能並肩的人。”
    她未答。
    遠處,太子正在清點隨行人員,忽而厲聲質問:“許小姐可在?讓她過來!孤要親自問話!”
    內侍應聲欲走,卻被夜宸淵抬手攔住。
    “她剛經曆險情,不宜驚擾。”他語氣平淡,“況且,刺客未擒,現場未查,貿然傳喚,恐有滅證之嫌。”
    太子眯起眼:“寧王好大的威風,連孤的命令也要攔?”
    “臣弟隻是提醒。”夜宸淵拱手,“此案若查不出真凶,隻會越鬧越大。屆時牽連甚廣,怕不隻是一個許小姐的問題。”
    太子冷哼一聲,終究未再堅持。
    雲傾凰立於原地,聽著二人交鋒,手指悄然探入袖中,摸到了那片藏匿的箭簇殘片。邊緣鋒利,割得指尖微疼。
    她忽然想起昨夜城南生藥鋪老掌櫃遞來的那張字條——上麵隻有一行小字:“西山別院地下藏物,三日內必取。”
    而今日,父親雲錚剛剛下令抵押西山地契。
    時間太巧,巧得像一張早已織好的網。
    她抬頭望向鬆林深處。禁軍的腳步聲雜亂回蕩,枝葉被強行撥開的聲音接連不斷。可她知道,他們不會找到任何人。
    真正的刺客,早就離開了。
    夜宸淵走到她身旁,低聲道:“別留在風口。”
    她未動。
    “你肩上的傷——”
    “不是傷。”她打斷他,“是警告。”
    他看著她,良久,終於道:“那你最好記住,下次未必有人能在你示警時讀懂光。”
    她轉頭看他,嘴唇微啟,正欲開口——
    一支新的羽箭突然從林中射出,釘入主獵台旗杆,箭尾係著半幅染血的布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