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昭然呆呆的望向麵前說話的劉長存。
    過了好幾秒後才忽然不自然的垂下臉來。
    忽然加快的心跳讓她有些不太適應，考慮到最近一直忙碌的行程安排，誤以為是太過勞累而引發的連鎖反應。
    急忙放下手中的筷子，抬手在心口處輕輕拍打了幾下。
    顫抖的身前，映入到劉長存的眼簾。
    “怎麽又玩起來了。”
    “我沒在玩，隻是有點難受。”
    “……”
    用手撐著的臉立馬擺正，劉長存收起臉上的笑意。
    頗為嚴肅的看向對方。
    “心髒又不舒服了？”
    “沒有不舒服，可能最近太累了吧……”
    “要注意休息。”
    “知道了。”
    點頭應著，安昭然嚐試對著心口處拍打幾下，見加快跳動的心髒沒什麽好轉的跡象，索性也就放任不管了。
    實際上安昭然前段時間也去了父親朋友家的醫院檢查，各項數據均顯示正常。
    她也不是沒谘詢過醫生，隻是對方在聽完她的描述後，用看傻子的眼神注視著她，讓企圖找出病因的安昭然很是受傷。
    安昭然描述的很清晰。
    平日工作時一切正常，隻有在和某個異性相處的時候才會有種心慌慌的感覺。
    聽完她的詳細描述，醫生盯她半天沒有說話，這樣的行為讓安昭然嚇了一跳，本以為自己身體真有什麽毛病。
    誰曾想對方隻是讓她回家多看看電視。
    尤其是戀愛方麵的影視作品。
    安昭然覺得這家醫院的醫生不怎麽靠譜，她考慮過段時間再換家去查查。
    不管砰砰砰加速跳動的心髒，重新拿起筷子的她開始消滅著麵前的盒飯。
    在此期間，二人均沒什麽交流。
    劉長存有些無聊的拿起對方最開始記錄的小本本，見安昭然隻是瞥了眼並未阻止，索性也就翻開看了起來。
    一入眼便是密密麻麻的文字，以及各種注釋。
    節目組的框架，以及節目運作的方式。
    核心賣點，以及各種各樣的信息分析。
    詳細的記錄讓拿到本子的劉長存十分意外，看了眼身旁吃著盒飯的安昭然，本以為對方會靠著台長女兒這一身份糊弄了事，如今看來她倒是真的有想好好負責一檔新節目的想法。
    拿著本子，劉長存望向對方問道。
    “什麽時候開始新節目？”
    “嗯……下個月吧。”
    “目前有什麽頭緒沒？”
    “在後麵，你再翻翻看。”
    聽著安昭然的回應，劉長存重新將注意力投放在了小本本上。
    翻到對方所說的那頁，瞧著上麵規劃出來的幾個方向。
    【情感類】【娛樂類】【問答類】
    每一項都有大致的方向規劃，看向本子的劉長存仔細閱讀著文字，過了半晌才又重新放下。
    “都是些過時的節目，現在不比以前了，觀眾們都很挑的。”
    “可是台裏同檔類型的節目收視率都不錯啊，我爸也覺得從中選一個比較合適。”
    “會撲街的。”
    “撲街？”
    “粵語，意思跟完蛋差不多。”
    伸手點了點本子，劉長存繼續對麵前的安昭然說道。
    “問答……不就是闖關守擂那種嗎，在公共頻道播出，應該也隻能邀請一些素人參加吧？”
    安昭然停下了筷子，側著臉看向說話的男人。
    “素人本來就沒什麽知名度，可能也就是奔著獎金來參加，知識儲備方麵也不怎麽足，就算真有懂的人那也是萬裏挑一。”
    “……”
    “觀眾應該沒興趣看本就不聰明的一群素人闖關。”
    指尖敲著本子，劉長存繼續說道。
    “其他幾個想法也是，在公共頻道播出，知名的明星邀請不來，遊戲環節設計的再歡快也沒觀眾愛看。”
    “那該怎麽辦……”
    “有時候要換種思路。”
    將手中的本子放回桌麵，劉長存抬手敲擊著桌子。
    吸引著對方的目光。
    “現在天氣那麽熱，你沒考慮過把夏天和闖關綁定在一起嗎？”
    “綁定？”
    “例如像水上樂園那樣，在水池上設計出五大關卡，讓素人們參加報名，像是闖關的那種模式，闖關成功獲得大獎，獎品就選擇空調，然後再用通關時間給參賽者排名，打出節目的名氣來。”
    “……”
    安昭然沉默著看向身前，望著男人的她緩緩擰緊眉頭。
    過了片刻又舒展開來。
    抬手舉著食指，在空中虛晃著點動。
    “我明白了，然後等通關的人多了再以排名的方式讓通關的參賽者之間展開競爭？”
    “沒錯。”
    “提高獎勵，呼籲全民參與？”
    嘀嘀咕咕的念叨，安昭然的眼睛越來越大。
    劉長存的這番話顯然給了她一個很好的啟發，思索了好一會後，幹脆連飯也不吃了，立馬從桌上拿過本子，用筆在上麵開始記錄著腦中的想法。
    這次，劉長存沒有開口打斷。
    隻是注視著對方，看著趴在桌前奮筆疾書的身影。
    記憶中那個戴著眼鏡，總是趴在課桌上埋頭用功的身影與眼前的安昭然慢慢重迭。
    劉長存隻是看著，直到對方雙手捧著本子高高舉起。
    “哈哈，太棒了！”
    愉悅的心情流於表麵，安昭然笑著高舉著手中的筆記本。
    猛地從自己的座位上站起身來，繞到了椅子上坐著的劉長存身後，像上次在他家喝醉時那樣撲了上去。
    環住對方。
    “謝謝你呀，給我了這麽好的建議！”
    “謝就謝，你抱我幹嘛？”
    “誒？”
    “頂著了，那裏……”
    男人側過來的臉就在視線前，欣喜中的安昭然意識到了自己的舉動。
    如觸電般的抽離開來，向後撤著離他三步遠。
    拿著本子的手指尖因過於用力而泛白，緩了幾秒之後這才降低著話音嘀咕著。
    “太高興了我……”
    “動不動就鎖喉，也不知道和誰學的。”
    “弄疼你了嗎？”
    “那倒沒有。”
    被對方身前的重物擠壓，劉長存非但不覺得難受反而有些舒服。
    隻是這樣的行為著實有些不妥，因此他才選擇開口提醒著對方。
    側著回過身來，瞧向遠離自己的安昭然。
    目光鎖定在身前位置，瞧了一會這才再次移開。
    “再好好規劃一下吧，趁著這段時間天氣還熱，應該還能吃上熱乎的流量。”
    “也是，天冷了就沒人來參加了。”
    安昭然笑的很開心，仿佛最近這段時間一直布滿頭頂的烏雲，被眼前的劉長存幫忙撥開那般。
    舉著手中的筆記本。
    “等下班我就和我爸商量去。”
    “祝你成功。”
    ——————————
    初三二班。
    晚自習開始前的時間。
    班級內隻有零零散散的幾人，劉鬆硯的身影也在其中。
    獨自坐在位置上的他，正在麵前的筆記本上寫下一行字。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自家父親真是金句頻出，新學期整個下午都在思索著八個字的劉鬆硯忽然大悟。
    此刻眼前的八個字，並不單單隻是一句雞湯。
    而是蘊含著人生的大道理。
    劉鬆硯心中對父親的敬佩之情更加濃厚。
    不怎麽看漫畫的他，隻需要像自家妹妹那樣多看幾本，很容易就能發現這句台詞其實是他父親借鑒的。
    握著筆，劉鬆硯像是做著閱讀理解那般，洋洋灑灑的在這行字下寫著注釋。
    心中則不停感歎著。
    父親得知他成為了班長，接著又安排他拿著奶茶坐在自家店外用來招攬顧客。
    開始他還不清楚父親這番做法的用意，隻是盲目的揣測對方的心思。
    誤以為父親隻是單純的利用他的臉，吸引那些乳臭未幹的臭丫頭們前來店內消費。
    然而自打父親告訴他這句話後，劉鬆硯頓時有了不一樣的理解。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這話明顯是說給他聽的人生哲理，並且話中藏話的交給了他一項任務。
    16中包含小學與初中，全校師生加起來足足大幾千的人數。
    因為學校的存在，在周邊滋生出許許多多的產業。
    不論是推著攤位的商販也好，又或是有著門邊的商家也罷，他們之所以能夠盈利，正是因為占據著16中這個龐大的人流量。
    父親想要讓他劉鬆硯憑借著班長的身份，盡可能的將自家奶茶店的名聲打響。
    不然也不會對他說出這番話了。
    因為能力大所以要承擔家庭的責任，他完全可以借助著自己班長的身份，與初三二班的每一位同學搞好關係。
    以初三二班為中心，像其他班級擴張，拉攏同年級或是低年級的學生去往自家店鋪消費。
    原來如此。
    看著本子上已經被文字填滿的紙張，14歲的少年愈發欽佩著自己的父親。
    曾經家裏還開著書店時，就因為自己沒什麽朋友，迫使父親隻能想別的辦法來吸引顧客上門。
    如今書店改成了奶茶店，劉鬆硯覺得自己不能再讓父親失望。
    如今身為班長的他應當與班級內的其他同學搞好關係，發掘出更多自家店鋪的潛在顧客。
    就算一人買上一杯，每天上千人購買……
    劉鬆硯不敢想了。
    他覺得自己家很快就要發財了。
    合上手中的本子，劉鬆硯掃了眼身旁空著的課桌。
    池錦禾小小的身體，不知怎的竟能裝下那麽多的食物。
    明明距離中午吃完飯也才剛剛過了幾個小時，晚自習開始前的休息時間，又餓了的她跑去食堂買飯去了。
    下午挨黑前的食堂，總會處理些早上沒賣完的包子油條。
    吃慣了父親所做的美食，劉鬆硯對那些毫無味道可言的食物沒有絲毫的關注。
    起身從自己的座位上離開，他準備去學校食堂找池錦禾。
    如今這個班裏，她算是自己為數不多算得上朋友的人，和對方商量一下，製定一個合適的計劃，爭取今天晚自習之前，整出【交朋友】計劃的詳細規劃。
    離開班級，朝著樓梯走去。
    劉鬆硯腳步邁的飛快，絲毫沒注意拐角處噔噔上樓的身影。
    一個拐彎，二人差點撞到一起。
    周媛被突然出現的身影嚇到，原本順著扶手快步上樓的她頓時口中驚呼著，重心不穩的朝後倒下。
    “呀~”
    大腦……在這一刻變得空白。
    周媛隻覺得自己要摔個大的了。
    因為害怕而閉緊的雙眼，卻感受到一雙有力的手環住了她的腰間。
    等待中的痛楚並未出現，反而後仰著保持著即將傾倒的動作。
    雙手攥緊的拳頭，牢牢貼在身前。
    “沒事吧？”
    男生的嗓音在耳邊響起，這讓緊閉著雙眼的周媛緩緩睜開眼來。
    當看清身前湊近的那張臉時，原本盤旋在心中的恐懼感頓時像是被一陣溫暖的勁風全部吹散。
    眼睛眨巴著，周媛心跳加速著。
    “沒，沒事……”
    “噠噠噠”的上樓聲響起，急忙追趕上來的沈如枝親眼目睹了這一幕。
    因為剛剛周媛跑的太快，以至於她並沒有看到過全過程。
    等她來到樓梯拐角處，一眼就看到劉鬆硯正抱著自己的朋友。
    心裏頓時不是滋味。
    細長的眉梢印眉頭皺起而有著變化。
    看著劉鬆硯將其放下，麵帶微笑的朝對方說道。
    “以後不要跑那麽快了，小心撞到其他人。”
    “好……”
    “對了，學校旁的那家蜜雪冰城就是我家開的，沒事過去喝奶茶。”
    “好~”
    劉鬆硯微笑著點頭，視線從麵前的周媛身上離開。
    掃了眼後方呆愣著的沈如枝，在從對方身旁離開後，他這才又恢複到平日裏的麵無表情。
    回身看向後方，瞧著劉鬆硯下樓離開的身影。
    沈如枝愣愣的看的出神，直到身旁好友的爆鳴聲響起。
    “那是誰呀？長得那麽好看！！”
    “……”
    “要死了，竟然忘記問他名字了。”
    “……”
    “蜜雪冰城……他家開的嗎？枝枝，我們去買一杯嚐嚐吧！”
    “他是劉鬆硯。”
    皺著的眉頭一直沒鬆開過。
    沈如枝收回望向後方樓梯的目光，瞧向在得到答案後滿臉震驚的前學習委員周媛。
    這次分班二人不在一個班級。
    周媛是初三一班的學生。
    而聽到沈如枝回答的周媛頓時像是被雷劈到那般，一動不動的停在樓梯間的位置。
    過了半晌這才回過神來，抓住麵前少女的胳膊使勁晃蕩起來。
    “劉鬆硯？他真把頭發剪了？”
    “嗯……”
    “我還以為都是些假消息，沒曾想傳言竟然是真的，他原來長這個樣子啊。”
    “……”
    沈如枝的耳旁不停傳來好友那驚訝的聲音，可是此刻的她卻像是沒有聽到那般，隻是繼續保持著開始的沉默。
    曾經那個留著奇怪發型的劉鬆硯消失不見，隨著對方換了發型，其在學校受歡迎的程度以直線上升。
    不僅下課時會有別班的女生過來一睹真容，就連同為初三二班的一些女生，也對曾經的校園傳說，如今的新晉班長感到好奇。
    隻是礙於對方曾經的名聲，這才一個個壓製著本性沒有上前搭過話。
    暑假期間，因雙方父母關係較好。
    沈如枝經常會前往劉鬆硯的家中。
    近兩個月的相處，讓她早已習慣了對方口是心非的性格。
    以前的劉鬆硯因造型獨特，沉默寡言基本上沒什麽朋友。
    可隨著他的改變，以後會有越來越多的人湊到他的身邊……
    隻是想到這種可能，如今沈如枝的心裏便有種莫名其妙的不適感。
    就好像自己十分喜歡的一部小眾電影，忽然見在全世界都享有了極大的知名度那般。
    雖然很開心對方的改變，可作為曾經目睹過對方真容的她來說……
    就連這唯一的小秘密，也不再隻屬於他們兩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