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煙走下玉台，腳步虛浮。
    換柴。
    兩個字在她神魂中反複衝撞，撕裂了她身為宗主的驕傲，將一種赤裸的恐慌釘進她的道心。
    她一直以為自己是掌控一切的人，現在才驚覺，自己視若珍寶的薪柴，隨時會把自己燒成灰燼。
    這個念頭讓她血液發冷，隨即又湧起一股病態的灼熱。
    她猛地回望玉台。
    那個銀發青年依舊閉目盤坐，氣息平穩，仿佛剛才那句話隻是隨口一提。
    他不是鼎爐。
    他也不是什麽聖子。
    他藏著一種她無法理解的無上大道！
    柳如煙的呼吸驟然急促。
    她不僅要得到他的身體解毒續命，她更要剖開他的神魂，把他腦子裏藏著的每一個字，都挖出來，變成自己的東西！
    這股念頭升起，她鳳眸深處的占有欲瘋狂暴漲。
    就在這時，一道白色劍光破空而至，落在煙波殿前。
    來人是林清雪。
    她臉色慘白，嘴唇沒有血色，唯獨一雙眼睛亮得嚇人，裏麵全是燃燒的不甘與瘋狂。
    “弟子林清雪，拜見宗主！”
    她單膝跪地，聲音清冽，卻無法掩飾其中的顫抖。
    柳如煙緩緩收回投注在宇飛身上的視線，垂首看著自己這位曾經最得意的弟子。
    她嘴角勾起，弧度玩味。
    她當然知道林清雪想做什麽。
    宇飛的光芒太盛，已經灼傷了這位天之驕女的驕傲。
    “何事？”
    柳如煙的聲音恢複了慣有的慵懶。
    “弟子懇請宗主恩準，在血色合歡宴之前，與宇飛聖子……切磋一場！”
    林清雪猛然抬頭，直直對上柳如煙。
    “弟子想……領教一下聖子的無上大道！”
    話音落下，殿前一片死寂。
    柳如煙忽然笑了，胸口起伏，笑聲清脆。
    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遞枕頭。
    她正愁沒有合適的理由去試探宇飛，林清雪這塊完美的磨刀石就自己送上了門。
    正好用她，去刮一刮宇飛的深淺，看看到底能刮下多少金粉來。
    “你可知，他已是元嬰。”
    柳如煙輕飄飄地提醒。
    “弟子知道。”
    林清雪的牙齒死死咬住下唇，幾乎咬出血來。
    “但道，不在修為高低！弟子修劍，求的是一顆純粹通達的劍心。若今日避而不戰，我此生劍道，將再無寸進！”
    說得真好聽。
    柳如煙心裏不屑。
    不就是嫉妒嗎。
    不過，這份嫉妒，正是她現在最需要的。
    “好。”
    柳如煙朱唇輕啟。
    “本座準了。”
    她聲音陡然拔高，裹挾著靈力，瞬間傳遍了合歡宗的每一個角落。
    “本座諭令：三日後，血色合歡宴開啟之前，於演武場，特許大師姐林清雪，與聖子宇飛，公開切磋，以證道心！”
    “所有弟子，皆可觀戰！”
    一言出，整個合歡宗瞬間炸開了鍋。
    “什麽情況？大師姐要挑戰聖子？”
    “她瘋了吧！聖子可是元嬰老祖！她一個金丹圓滿，這怎麽打？”
    “你懂個屁！大師姐修的是《太上斬情劍》，傲氣得很！這明顯是道心之爭，不爭這一口氣，她念頭不通達，以後就廢了！”
    “我的天，有好戲看了！一個是宗門舊日的傳說，一個是新晉的神話，這絕對是龍爭虎鬥！”
    無數道神念混雜著炙熱、好奇、幸災樂禍，齊齊匯聚向主峰之巔。
    ……
    九層玉台上。
    宇飛的眼皮動了動。
    【煩死了，還讓不讓人好好掛機了？】
    【這幫人怎麽就這麽閑，天天不是挑戰就是宴會的，合歡宗沒有KPI考核的嗎？搞這麽多強製性團建活動？】
    他的識海裏，係統提示音如期而至。
    【叮！檢測到核心女配角林清雪發起‘證道之戰’，其‘不甘’、‘嫉妒’、‘好勝’等情緒能量已達頂峰！】
    【觸發精英級事件：道心碾壓！】
    【請宿主做出選擇：】
    【一、接受挑戰：以雷霆之勢擊潰對手，徹底碾碎其道心。獎勵：劍意雛形升級為‘斬情劍意’，並獲得大量精純修為。】
    【二、拒絕挑戰：宿主道心將蒙上‘怯戰’陰影，係統將判定宿主無情道心不純，懲罰：剝奪‘劍意雛形’，並隨機產生一道‘道心裂痕’。】
    宇飛的社畜小人從躺平姿勢坐起，對著係統麵板翻了個巨大的白眼。
    【這還有得選？拒絕的懲罰比上班遲到還嚴重。】
    【行吧行吧，又到了我最喜聞樂見的企業文化環節：新人入職，總有老員工跳出來想給你個下馬威，結果被反向吊打，成為你升職加薪的墊腳石。】
    【大師姐啊，聽我說謝謝你，因為有你，溫暖了四季。這個月的業績，就全靠你了。】
    宇飛緩緩睜開眼睛，望向山下演武場的方向。
    他神色依舊平靜，隻是那平靜之下，多了一抹不耐煩。
    他站起身，銀白色的長發在風中擺動。
    在無數道神念的注視下，他一步踏出，身影便從九層玉台之上消失不見。
    ……
    合歡宗，演武場。
    此處早已人山人海。
    數千名合歡宗弟子將巨大的演武場圍得水泄不通，連周圍的山峰之上都站滿了人影。
    所有人都伸長了脖子，等待著今天兩位主角的登場。
    演武場的正中央，林清雪一襲白衣，手持三尺青鋒，靜靜站立。
    她整個人就是一柄出了鞘的劍，鋒芒畢露，寒意四射。
    她的氣勢在不斷攀升，金丹圓滿的靈力毫無保留地釋放，在她周身形成了一道道劍氣旋風，刮得地麵沙石作響。
    她在蓄勢。
    她知道自己隻有一個機會。
    就是在宇飛輕敵的瞬間，用自己畢生所學，斬出最強的一劍！
    贏，她就能斬破心魔，道心通達，甚至可能借此一舉衝破元嬰的壁壘。
    輸，她將道心崩毀，淪為笑柄，永無翻身之日。
    “來了！”
    人群中不知誰喊了一聲。
    所有人的視線齊刷刷地轉向演武場的入口。
    一道青色的身影，不快不慢地走了進來。
    不是他們想象中那個銀發謫仙。
    宇飛換了一身普通的青色弟子服，一頭銀發也被他用法術束成了黑色，整個人看起來平平無奇。
    雖然依舊俊美，卻收斂了所有驚人的氣質。
    他一步步走上巨大的演武台，全程沒有看林清雪一眼。
    他的表情，甚至帶著點無聊。
    林清雪看見他這副模樣，胸中積壓的怒火與屈辱瞬間衝到了頂點。
    這是輕視！
    這是赤裸裸的無視！
    “宇飛！”
    她厲喝一聲，劍鋒直指對方。
    “你我今日，既是切磋，也是生死之戰！你，可敢接？”
    她想用言語，逼出宇飛的戰意，逼出他的尊重。
    然而，宇飛隻是自顧自地走到了演武台的另一端，站定。
    然後，他當著全宗門弟子的麵，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開始吧。”
    他懶洋洋地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全場。
    “打完了，我還要回去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