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演武場上，落針可聞。
    宇飛那個哈欠，那句輕飄飄的“打完了我還要回去睡覺”，沒有掀起一絲波瀾，卻比任何神通都更具殺傷。
    它像一柄無形的天錘，不是抽在臉上，而是直接砸在了演武場每一個人的道心上。
    尤其是林清雪。
    她胸口那股焚天煮海的怒火、屈辱、不甘，在這一刻盡數熄滅。
    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連神魂都能凍結的寒。
    原來，不是輕視。
    是無視。
    從始至終，她甚至都未被當成一個“對手”。
    她的一切，她的劍，她的驕傲，在他眼中，不過是耽誤他睡覺的一粒塵埃。
    甚至，連塵埃都算不上。
    “你……”
    林清雪嘴唇顫抖，一個字都無法吐出。
    她苦修多年，堅如磐石的劍心，在這一刻，竟“哢嚓”一聲，出現了一道清晰的裂痕！
    “嗡……”
    她手中的三尺青鋒發出一聲哀鳴，劍身上的光華瞬間黯淡，仿佛在為主人哭泣。
    “大師姐的劍勢……潰散了？”
    “換你被人如此羞辱，你的道心也得崩！聖子他……他究竟是什麽怪物？”
    “這不是拽，這是俯視！他根本就沒把大師姐放在同一個層麵上，這是降維打擊！”
    觀戰的弟子們神念在虛空中瘋狂交織，充滿了驚駭。
    高台上，柳如煙玉手執杯，朱唇輕啟，鳳眸中映出的，是兩道不同“法”與“理”的碰撞。
    她很期待，林清雪這塊萬年寒鐵，在宇飛這座亙古不化的神山麵前，會如何被撞成齏粉。
    “宇飛！”
    林清雪猛然抬頭，雙目血紅，理智的弦徹底崩斷。
    她可以敗，但絕不能敗得如此屈辱，像一個跳梁小醜！
    “接我最強一劍，《寒月》！”
    一聲厲嘯，她整個人與劍光融為一體，化作一道淒絕的白虹，貫穿天地！
    刹那間，整座主峰的溫度驟降！
    天穹之上，烈日的光輝都變得慘白，仿佛被這股凍絕萬物的劍意所凝固。
    一縷縷肉眼可見的白色劍氣，如月華，如飛雪，憑空而生，籠罩了整個演武台。
    這不是畫卷。
    這是她以劍意演化出的一方領域！
    寒江、孤舟、雪夜、月影……所有的一切，都蘊含著一種能侵蝕神魂，引人永墜沉淪的寂滅死意。
    這便是合歡宗劍道的恐怖之處，傷人肉身之前，先斬神魂！
    “好……好想就此沉睡……”
    一些修為弱的弟子，目光已然渙散，心神被這片淒美的死亡意境所奪，道心搖搖欲墜。
    林清雪將她所有的驕傲與不甘，都熔煉進了這片由劍意構築的小天地中。
    她堅信，就算是元嬰老祖，麵對這神魂與物質的雙重絕殺，也必將動容！
    隻要宇飛的心神出現一絲一毫的破綻，她便有信心將其徹底葬滅！
    【叮！檢測到核心女配角林清雪的劍意魅惑，其‘不甘’與‘嫉妒’情緒能量已達峰值！】
    【宿主道心堅如磐石，萬法不侵。魅惑效果判定：無效。】
    【獎勵：[劍道感悟]+10！】
    宇飛的識海中，社畜小人抱著手臂，一臉嫌棄地看著係統麵板。
    【就這？特效是不錯，但意境也太老土了。】
    【寒江孤影？江湖故人？文藝複興也不是這麽玩的。】
    【能不能來點硬核的？大道崩塌，星辰隕落什麽的？哪怕是宇宙戰艦對轟也行啊。】
    他立於那片足以凍結金丹修士神魂的“寒月領域”之中，如履平地。
    那些鋒銳無匹的劍氣，拂過他的衣袍，連一絲褶皺都未曾帶起。
    他那張昏昏欲睡的臉上，依舊是那種萬年不變的淡漠。
    “怎麽……可能……”
    半空中，與劍光合一的林清雪，清晰地感知到了這一切。
    她的劍意，她的領域，她的一切，落到宇飛身上，都如春雪遇驕陽，瞬間消弭於無形。
    對方的神魂，浩瀚如宇宙深空，古井無波。
    不！
    連一絲漣漪都未曾有過！
    “哢嚓——！”
    林清雪的劍心，那道裂痕，在這一刻，徹底崩碎！
    最後的驕傲，被碾成了塵埃。
    既然神魂攻擊無用……
    那就用最純粹的力量，將你連同這片大地，一同粉碎！
    “給我碎！”
    林清雪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嘶吼，放棄了所有變化。
    漫天劍氣瘋狂倒卷，合為一道，凝聚成一柄長達百丈的擎天冰劍，自九天之上，對著宇飛的頭頂，悍然斬落！
    力！純粹的力量！
    這一劍，抽幹了她全身的靈力，甚至透支了她的本源！
    劍鋒未至，劍壓已然讓空間扭曲，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
    整個演武台的地麵，瞬間被一層厚厚的玄冰覆蓋！
    所有人駭然抬頭，望著那柄仿佛要將聖地主峰都一分為二的巨劍，心髒驟停。
    完了！
    聖子完了！
    然而，就在那巨劍即將觸及頭頂的刹那。
    宇飛，終於動了。
    他沒有躲，也沒有祭出任何法寶。
    他隻是緩緩抬起右手，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根白皙、修長的，宛如神玉雕琢而成的手指。
    指尖之上，沒有靈力，沒有光華。
    隻有一點微不可查的，仿佛隨時會熄滅的微光。
    那是他剛剛領悟的一絲……劍之本源。
    而後。
    對著那柄從天而降的百丈冰劍，輕輕一點。
    “破。”
    一個字，輕描淡寫，卻仿佛是天地初開的第一縷道音。
    時間，在這一刻靜止。
    下一瞬。
    “哢——”
    一聲極其細微的碎裂聲，不大，卻清晰地炸響在每個人的神魂深處。
    那柄百丈冰劍的劍尖，在與宇飛指尖接觸的地方，出現了一道細如發絲的裂紋。
    緊接著，那道裂紋，如蛛網，如天之痕，以一種超越了時空的速度，瞬間蔓延至整個劍身！
    “轟——！！！！”
    一聲震動九霄的巨響！
    那柄凝聚了林清雪畢生修為與驕傲的擎天冰劍，在所有人驚駭欲絕的目光中，轟然爆碎！
    化作漫天晶瑩的冰屑，洋洋灑灑。
    陽光穿透，折射出七彩的光暈，有一種荒誕而淒絕的美。
    “噗！”
    半空中，林清雪的身影狼狽跌出，一口心血噴灑長空，臉色慘白如金紙。
    她呆呆地看著下方那個收回手指，依舊一臉平淡的青衣青年。
    身體在顫抖。
    不是因為傷，而是因為無法理解的恐懼。
    她手中的本命飛劍“寒月”，發出一聲最後的哀鳴，劍身布滿裂紋，靈光徹底泯滅。
    一指。
    僅僅一指。
    點碎了她的劍。
    點碎了她的道。
    點碎了她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