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漆黑的漩渦，起初隻有臉盆大小，卻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擴大。
    水庫裏的水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攪動，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響，一圈圈的漣漪擴散開來，拍打著岸邊的泥土。
    陰冷的風更烈了，吹得人骨頭發寒。
    “媽的，真……真有東西要出來了！”胖子死死盯著水麵，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黃歡也攥緊了衣角，一張小臉繃得緊緊的。
    我擋在他們身前，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
    漩渦的旋轉速度越來越快，水麵中央猛地向上拱起一個巨大的水包。
    緊接著，一個龐大的、難以名狀的虛影，從水包中投射出來，籠罩了整個水麵。
    那是一個竹鼠的輪廓。
    但它太大了，大到超出了我們所有人的想象。它的虛影幾乎覆蓋了半個水庫，兩隻血紅色的光點在虛影的頭部位置亮起，充滿了怨毒與暴戾。
    “我操……”胖子腿一軟，差點沒坐到地上去。
    這景象，比我夢裏的怪物還要恐怖百倍！
    就在我們以為這巨大的虛影會撲過來將我們吞噬時，它卻忽然開始收縮，扭曲，所有的光影和水流都朝著漩渦的中心點瘋狂湧去。
    水麵漸漸平息。
    漩渦消失了。
    一個身影，就那麽突兀地站在了我們擺下的金米八卦陣中央。
    那是一個人。
    一個看起來有些瘦小的老頭。
    他穿著一身灰撲撲的粗布衣服，頭發和胡子都白了，亂糟糟地糾結在一起，臉上布滿了深深的皺紋，看上去飽經風霜。
    如果不是他身後那條光禿禿的、不時甩動一下的灰色長尾巴，以及臉上那些尚未褪盡的細密鼠毛，我們幾乎會以為他隻是一個普通的鄉下老農。
    竹鼠精。
    它化作了人形。
    我們三個人都屏住了呼吸，一動也不敢動。
    黃明說過，金米對陰邪之物有極強的吸引力和克製力。可現在，這竹鼠精就這麽大搖大擺地站在八卦陣裏，那些散發著金色光暈的米粒，似乎對它沒有造成任何影響。
    老頭出現之後，並沒有立刻攻擊我們。
    他隻是有些茫然地站在那裏，渾濁的眼睛打量著四周，似乎對自己身處何地感到困惑。
    然後，他看到了我們。
    他愣了一下，隨即那張布滿皺紋和鼠毛的臉上，竟然露出了一絲……和善的表情？
    他抬起一隻幹枯的手，似乎是想對我們招一招手，又或者想說些什麽。
    他的動作很慢，很遲疑。
    “他…他想幹什麽？”胖子在我身後小聲嘀咕。
    我沒有回答，因為我也不知道。眼前這一幕，完全超出了我的預料。這哪裏像一個來索命的複仇惡鬼？
    然而，就在他的手抬到一半的時候，異變陡生！
    老頭的身體猛地一顫，那隻抬起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他的喉嚨裏發出一陣痛苦的“嗬嗬”聲，臉上的肌肉劇烈地抽搐起來，那絲和善的表情瞬間被無盡的痛苦和猙獰所取代。
    “不好！”我心裏大叫一聲。
    隻見他那雙原本渾濁的眼睛，正在以一種恐怖的速度被血色侵染。
    起初隻是血絲，但眨眼之間，整個眼白都變成了駭人的赤紅色，裏麵翻湧著瘋狂的殺意和暴虐。
    “吼！”
    一聲不似人聲的咆哮從他喉嚨深處爆發出來，那聲音尖利刺耳，充滿了怨毒。
    他不再是那個遲疑的老頭，而是一頭被徹底激怒的野獸！
    “快跑！”我大吼一聲，想把胖子和黃歡推開。
    但已經晚了！
    竹鼠精的身影在原地一花，帶起一陣腥風，瞬間就衝到了我的麵前！
    好快！
    我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閃避的動作，隻能憑著本能，將全身的力量灌注到雙臂，交叉擋在胸前。
    同時，我拚命催動腦海中那股灼熱的力量！
    虎爺！
    一股滾燙的熱流瞬間從丹田湧起，沿著經脈衝向我的四肢百骸。我的皮膚表麵，似乎都泛起了一層淡淡的金色光芒。
    “砰！”
    一聲沉悶的巨響。
    我感覺自己像是被一輛高速行駛的卡車迎麵撞上。
    一股無法抗拒的恐怖力量從對方的爪子上傳來，我體內的那股純陽之力幾乎是瞬間就被擊潰。
    雙臂傳來撕裂般的劇痛，我整個人不受控製地倒飛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七八米外的地上，喉嚨一甜，一口血就噴了出來。
    僅僅一擊，我就敗了！
    “石頭！”胖子見我被打飛，眼睛都紅了，抄起岸邊一塊人頭大的石頭，怒吼著就朝竹鼠精衝了過去，“我跟你拚了！”
    “別去！”我掙紮著想喊住他，卻已經來不及。
    竹鼠精看都沒看衝過來的胖子，隻是不屑地甩動了一下身後的長尾。
    那條灰色的尾巴在空中劃出一道淩厲的鞭影，“啪”的一聲，精準地抽在了胖子的胸口上。
    胖子那一百八十斤的身體，就像一個破麻袋一樣被直接抽飛，比我飛得還遠，在空中劃出一道拋物線，最後“噗通”一聲掉進了冰冷的水庫裏，連個水花都沒怎麽濺起來。
    “胖子！”我目眥欲裂。
    “陳石！用符！用黃明給你的辟邪符！”一旁的黃歡急得大叫，提醒了我。
    對！還有符！
    我強忍著劇痛，從懷裏掏出黃明給我的那張黃色符籙。
    此時，那竹鼠精已經再次朝我撲了過來，它張開嘴，露出兩排針一般尖利的牙齒，一股濃烈的腥臭味撲麵而來。
    我顧不上多想，將體內殘存的最後一絲純陽之力逼到指尖，猛地將符籙拍向它的麵門！
    “敕令！”
    符籙在接觸到它的一瞬間，“轟”的一下燃燒起來，爆開一團耀眼的白光。
    然而，那白光僅僅隻是讓竹鼠精的動作停滯了不到半秒。
    它甚至沒有後退，任由那符火在它臉上燃燒，發出一陣“滋啦滋啦”的焦臭味。
    符籙很快就化為了灰燼。
    而那竹鼠精的臉上，隻是多了一塊黑色的焦痕，連皮都沒破。
    這點微不足道的傷，不僅沒能傷到它，反而徹底激怒了它。
    它眼中的血光更盛，裏麵充滿了被螻蟻挑釁的暴怒。
    它仰天發出一聲更加尖銳的嘶吼，那聲音裏充滿了要將我們撕成碎片的瘋狂。
    完了。
    我心裏一片冰涼。
    所有的手段都用盡了，黃明的金米陣沒用，我的純陽之力沒用，連辟邪符都像一張廢紙。
    我們和它，根本不是一個量級的存在。
    竹鼠精低下頭，那雙血紅的眼睛死死地鎖定了我。
    它一步一步地朝我走來，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我的腦門上。
    我掙紮著想從地上爬起來，可渾身的骨頭都像是散了架，根本使不出力氣。
    它走到我的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我，那張半人半鼠的臉上，咧開一個殘忍的笑容。
    它緩緩抬起了那隻長著尖利指甲的爪子，對準了我的喉嚨。
    我甚至能聞到它指甲縫裏傳來的，混合著泥土和血腥的惡臭。
    就在這時，一道清冷的聲音，毫無征兆地在寂靜的水庫邊響起。
    “孽畜，休得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