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過年，也就剩下沒幾天了。
    二嫂朱媛兒那句無心之言，像一根拔不出來的刺，深深地紮進了破廟裏每個人的心裏。
    接下來的幾天，這個剛剛才有了點家樣的破廟，氣氛變得比最冷的三九天還要壓抑。
    三嫂鄭婷婷變得比以往更加沉默寡言，整個人就像個影子。
    除了必要的活計，就是抱著孩子的舊衣服縫縫補補，目光空洞，不與任何人交流。
    她整個人都縮了起來，仿佛想把自己藏進一個誰也看不見的殼子裏。
    就連一向大大咧咧，家裏有什麽事都衝在最前麵的五嫂袁敏，也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蔫了下去。
    她不再咋咋呼呼地跟宋青山說話，也不再搶著幹活，隻是默默地做著自己分內的事情。
    偶爾看向宋青山的眼神，也帶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緒，然後又會像受驚的兔子一樣飛快地移開。
    整個家，都被一層看不見的陰雲籠罩著。
    宋青山遵循了自己之前的承諾，沒有再進山。
    黑熊嶺那邊，王家的人還在像瘋狗一樣搜山，他不想去冒那個險。
    這幾天，他把精力都放在了廟裏。
    為了驗證心中的猜想，他從後院的棚子裏抓了一隻最肥的蘆花雞。手起刀落，動作幹脆利落。
    【擊殺家雞，獲得黑鐵寶箱x1】
    係統的提示音冰冷地響起，宋青山的心也跟著沉了下去。
    果然，這種家養的，沒有經曆過野外搏殺的禽畜，給出的獎勵也是最差的。
    他一連殺了三隻雞，得到的全都是黑鐵寶箱，開出來的東西也無非是一些銅板或者一小袋粗鹽，聊勝於無。
    看來，想要快速變強，安安穩穩地刷怪是行不通了。
    不過，之前那個黃金寶箱裏開出來的烤全羊，倒是起到了意想不到的作用。
    那隻羊肉質鮮美，蘊含著一股奇特的能量。
    宋青山沒敢一次性拿出來，而是每天切下一塊，混在日常的飯菜裏，讓一家人分著吃了。
    幾天下來，效果是顯著的。
    最明顯的就是幾個嫂嫂和孩子，臉色都紅潤了不少，精神頭也足了。
    宋青山自己的力氣也感覺又增長了一些。
    他甚至覺得，如果不是這幾天吃了烤羊肉改善了體質，以三嫂之前那種弱不禁風的樣子，恐怕早就承受不住娘家帶來的打擊，直接病倒了。
    而更讓宋青山擔心的，是四嫂林晚。
    她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可身子骨卻一直很單薄。
    在這個時代，女人生孩子，那就是在鬼門關前走一遭，體質的好壞直接關係到母子兩條人命。
    如今她的身體能強健一分，到時候生產就多一分希望。
    日子就在這種古怪的沉默和等待中一天天過去。
    宋青山其實一直在等。
    一方麵，他在等一個合適的時機，是不是該跟幾個嫂嫂把話徹底挑明。
    他想告訴她們，如果她們真的想改嫁，想去過自己的日子，他宋青山絕不阻攔，甚至會備上一份嫁妝，風風光光地把她們送出門。
    可這話，他怎麽都說不出口。
    這話說出來，就像是在往她們心上捅刀子，像是在趕她們走。
    而另一方麵，他也在等另一件事。
    他在等三嫂的娘家人再次上門。
    他知道，那群人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嚐不到甜頭，他們是不會死心的。
    他需要一次正麵交鋒，徹底把這件事給解決了。
    果不其然，就在那件事情過去的第三天，他們來了。
    那天中午，天氣陰沉，北風呼嘯。
    宋青山正在廟門口劈著新弄來的木柴，準備多囤一些，好讓這個年過得暖和點。
    就在這時，他眼角的餘光瞥見遠處的小路上，出現了幾個身影。
    一共四個人，結伴而行，步履匆匆，隔著老遠都能感覺到那股子氣勢洶洶的架勢。
    宋青山劈柴的動作停了下來，他緩緩直起身，目光冰冷地看著那幾個人越走越近。
    這些人，他大多都見過。
    當初他三哥和三嫂成親的時候，他在酒席上見過幾麵。
    為首的那個五十來歲，一臉褶子眼神精刮的，是三嫂的父親鄭老漢。
    旁邊那個賊眉鼠眼，身形幹瘦的，是三嫂的叔伯。
    跟在他們身後的，還有一個身材壯實，但眼神呆滯，嘴角甚至還掛著一絲口水，看起來就有些腦子不太靈光的年輕人。
    那就是鄭婷婷那個還沒娶上媳婦的寶貝弟弟，鄭寶根。
    還有一個婦人，是鄭婷婷的母親，一臉刻薄相，正罵罵咧咧地催促著前麵的人走快點。
    這一家子，一個不落，全都來了。
    他們顯然是衝著破廟來的。
    宋青山將手裏的斧子往旁邊的木樁上一插，發出一聲悶響。
    他拍了拍手上的木屑，就那麽靜靜地站在廟門口，像一尊門神，擋住了去路。
    鄭家一行人走到廟門口，看到宋青山，先是愣了一下。
    鄭老漢上下打量了宋青山幾眼，眼神裏充滿了輕蔑和不屑。
    他們不是青山村的人，對宋青山這段時間發生的變化根本不了解。
    在他們的印象裏，宋青山依舊是那個遊手好閑，不學無術，甚至把祖產都白白送人的傻子敗家子。
    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子，能頂什麽用？
    “你在這裏做什麽？讓開！”
    鄭老漢的婆娘，也就是鄭婷婷的親娘王氏，率先開了口。
    她三角眼一瞪，叉著腰，一副準備罵街的架勢。
    “我們要找我們家婷婷，關你什麽事？別擋道！”
    宋青山連眼皮都沒抬一下，目光直接越過她，落在了為首的鄭老漢身上。
    鄭老漢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但一想到自己是長輩，是來處理家事的，頓時又挺起了胸膛。
    他清了清嗓子，擺出一副長輩的架子，沉聲說道：“青山啊，這是我們老鄭家的家事，跟你沒關係。”
    “你三哥不在了，婷婷一個女人家，我們做爹娘的總得為她的以後著想。”
    “你還小，不懂這裏麵的道理，到一邊去，別插手。”
    他說得理所當然，仿佛自己真的是在為女兒的幸福考慮一樣。
    廟裏，聽見動靜的幾個嫂嫂早就圍到了門後。
    當鄭婷婷看清門外那幾個熟悉又讓她恐懼的身影時，她的臉瞬間就白了。
    身體控製不住地發起抖來，死死地抓著大嫂胡秀蘭的胳膊，才沒有癱軟下去。
    袁敏和朱媛兒則是滿臉怒容，要不是胡秀蘭拉著，恐怕早就衝出去罵人了。
    宋青山聽著鄭老漢那番冠冕堂皇的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終於開口了，聲音不大，卻像冬日裏的冰碴子，又冷又硬。
    “她不僅僅是你的女兒。”
    宋青山抬起眼，那雙漆黑的眸子裏，沒有一絲溫度，直勾勾地盯著鄭老漢。
    “她，也是我宋青山的嫂子。”
    他往前踏了一步，高大的身影將本就不寬敞的廟門堵得嚴嚴實實。
    那股子煞氣不自覺地散發出來，讓原本氣勢洶洶的鄭家人，都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半步。
    鄭老漢被他那駭人的眼神看得心裏一突，但隨即又惱羞成怒起來。
    一個乳臭未幹的毛頭小子，居然敢這麽跟他說話！
    “你這是什麽意思？”
    鄭老漢的臉色沉了下來，聲音也變得嚴厲。
    “我跟我女兒說話，輪得到你來插嘴？宋家現在還有大人嗎？你爹娘就是這麽教你規矩的？”
    “我爹娘怎麽教我，還輪不到你來管。”
    宋青山冷笑一聲，寸步不讓。
    “我隻知道，我三嫂嫁進了我宋家的門，生是我宋家的人，死是我宋家的鬼！”
    “隻要她自己不想走，誰也別想把她從這個家帶走！”
    “你！”鄭老漢氣得胡子都翹了起來。
    “你個小兔崽子，你算個什麽東西！”
    鄭母王氏見自己男人被頂撞，立刻就跳了出來，指著宋青山的鼻子破口大罵。
    “一個連家都敗光了的廢物，還敢在這裏充大輩？”
    “我告訴你，今天我們非要把婷婷帶走不可！”
    “嫁給你們宋家，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
    “男人死了，還要跟著你們這群窮鬼住廟！”
    “我們這是在救她！你趕緊給我滾開！”
    宋青山看著她那張因為激動而扭曲的臉，眼神愈發冰冷。
    他緩緩地掃視了一圈眼前這幾個所謂的親人，最後，目光落回到鄭老漢的臉上，一字一頓地說道：
    “現在，宋家就剩我這麽一個男人了。”
    “你說，這個家裏的事情，我能不能參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