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著幾乎要沸騰的群情，宋青山卻異常的平靜。他沒有甩開柳國安的手，隻是轉過身，用那雙深邃的眸子緩緩掃過每一個人激動的臉。
    “都說完了嗎？”
    他淡淡地開口，聲音不大，卻有一種奇異的穿透力，讓嘈雜的場麵瞬間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看著他，等著他的解釋。
    宋青山將柳國安的手從自己胳膊上拿開，反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才不急不緩地說道：“柳大哥，各位兄弟，你們的心情我懂。”
    “被人指著鼻子欺負，誰心裏都不痛快。”
    “可我問你們，就算我們今天不答應，跟他們硬拚，然後呢？”
    他看著一個剛才叫得最凶的漢子：“我們能把王豹和他那幾個手下全殺了嗎？殺了人，官府會不會來抓我們？”
    “就算我們占著理，可人命官司打起來，這房子還蓋不蓋了？家裏的老小誰來養？”
    那漢子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宋青山又看向另一個人：“好，我們不殺人，就把他們打一頓，打個半死，把他們趕走。”
    “是很痛快，很解氣。”
    “可然後呢？王家會就此罷休嗎？他們今天來七八個人，明天就能來十七八個！”
    “我們總不能天天不幹活，就在這守著跟他們打架吧？”
    人群更加沉默了，許多人下意識地低下了頭。
    宋青山的聲音依舊平穩，卻字字誅心：“最重要的一點，我們是什麽人？我們是獵戶！”
    “我們進山打獵，豁出命去，是為了什麽？”
    他停頓了一下，目光變得銳利起來：“是為了賺錢！”
    “為了蓋房子，為了讓家裏的婆娘孩子能吃上一口飽飯，不是為了跟人爭強鬥狠，逞一時之勇！”
    “現在，我再問你們，咱們打回來的獵物，什麽東西最值錢？”
    “皮子！”一個獵戶下意識地回答。
    “對，是皮子！”
    宋青山重重地點頭。
    “野雞野兔，咱們自己吃了也就吃了。”
    “可要想賺錢，就得指望那些能賣錢的皮毛！”
    “你們告訴我，咱們打到的那些獾子皮、黃鼠狼皮，除了鎮上那幾家皮貨行，還有誰會收？”
    “那些穿金戴銀的大戶人家，會看得上這些玩意兒嗎？”
    這番話，像是一盆冷水，兜頭澆在了所有人的心上。
    他們臉上的憤怒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無力而又屈辱的沉默。
    是啊，宋青山說的每一個字，都是他們這些底層獵戶最殘酷的現實。
    他們可以跟人拚命，可以不怕死，但他們不能不吃飯，不能不養家。
    王家就像一張無形的大網，不管你有多大的力氣，隻要你還想靠打獵在青石鎮換錢吃飯，就永遠也掙脫不開。
    柳國安也沉默了，他緊握的拳頭緩緩鬆開，臉上滿是頹然。
    他雖然勇武，但不是傻子，宋青山說的這些道理，他何嚐不明白。
    看著眾人瞬間低落下去的士氣，宋青山知道火候到了。他話鋒一轉，聲音裏帶上了一絲笑意。
    “怎麽？這就泄氣了？”
    他環視眾人，朗聲道：“都把心放回你們自個兒的肚子裏去！”
    “我答應他，隻是暫時的權宜之計，懂嗎？”
    “你們是不是忘了，咱們前幾天才從縣裏拿回來的是什麽？是官府蓋了大印的憑證！”
    “他王家在青石鎮是地頭蛇，可他還能大得過縣太爺？”
    “他王豹今天為什麽不敢直接動手，要跟我們耍這些上不得台麵的手段？不就是因為忌憚我們這身官皮嗎！”
    “他以為捏住了我們的錢袋子，我們就會乖乖聽話，任他宰割。”
    “可他不知道，我們能從一個泥腿子，變成吃官家飯的鄉勇。”
    “那我們，就能從一個賣皮子的，變成一個收皮子的！”
    宋青山最後一句話，說得斬釘截鐵，擲地有聲！
    “收皮子的？”柳國安猛地抬起頭，眼睛裏爆出一團精光。
    其他獵戶們也全都愣住了，隨即，他們的呼吸開始變得粗重，眼神裏重新燃起了光芒！
    對啊，他們怎麽就沒想到！
    宋兄弟和柳大哥，那是什麽人？那是能從縣太爺手裏要來官身的牛人！
    他們既然能辦成這件想都不敢想的大事，那開個鋪子，自己收皮貨，又有什麽不可能的？
    一瞬間，所有人心裏的憋屈和不甘，全都轉化成了一種滾燙的期待和信服！
    看著重新振作起來的眾人，宋青山滿意地點了點頭。
    “行了，都別傻站著了，該幹嘛幹嘛去！”
    “房子早一天蓋好，咱們就早一天搬進新家！”
    “好嘞！”
    “聽宋兄弟的！”
    人群轟然應諾，剛才的陰霾一掃而空。
    幾十個漢子重新抄起工具，幹勁十足地投入到了熱火朝天的工程中，那股子勁頭，比之前還要足上三分！
    柳國安看著宋青山的背影，眼神複雜，最終化為一聲歎服。
    這個年輕人，不僅有勇有謀，這份安撫人心、掌控局麵的本事，更是讓他望塵莫及。
    簡單交代了幾句，宋青山不再耽擱，背起自己的行囊，提著弓，拿上黑風刀，獨自一人朝著黑熊嶺的方向走去。
    這一次，當他走到山腳，下意識地瞥了一眼東邊那座長滿鬆樹的山頭時，那裏已經空空如也。
    王家派來監視的人，已經撤了。
    他們自以為達成了目的，拿到了想要的東西，便放鬆了警惕。
    宋青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原本，他這次進山，隻是單純地想打些獵物，賺點快錢，以解蓋房的燃眉之急。
    可現在，計劃得改一改了。
    他抬起頭，望向深邃無垠的黑熊嶺，眼神變得前所未有的堅定和冷冽。
    打獵賺點小錢，已經解決不了根本問題。
    看來，不把王家這條毒蛇連根拔起，不砸爛你們的根基，這鎮上，就永遠沒有窮苦人的活路。
    而主角的心中並不是沒有想法，其實要做產業不難，主要是因為這個時代的人，觀念是很陳舊的。
    打獵的幾乎沒有想過，是否自己能夠將那些獵物當成家畜來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