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周記飯店,一拍即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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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長河的魚攤剛在菜市場支棱起來不久,就有熟客上門。
    “同誌,今天有鯽魚不?我家婆娘剛生,就想喝你這野生鯽魚湯。”穿藍布褂子的漢子嗓門洪亮。
    “有,剛從河裏撈的,個個鮮活。”
    蘇長河笑著掀開蓋在木盆上的濕布,裏麵的鯽魚“嘩啦”一下翻湧起來。
    他伸手一撈,穩穩抓出兩條,用草繩捆住鰓部,“稱兩斤?”
    “來三斤!”
    穿藍布褂子的漢子爽快的掏了錢。
    這邊還沒稱完,旁邊又擠過來個戴眼鏡的男人,看著竹筐裏還有黃鱔和河蝦,“呦!同誌,你這還有黃鱔這種稀罕貨,個頭不賴啊!還挺活泛,咋買?”
    “哎呦,你識貨啊!您看看,都是河裏現撈的,純野生,吃著最滋補。市場上賣1塊錢,我賣9毛,你要多少,我給您稱。”
    蘇長河從木桶裏撈出一小盆黃鱔段。
    “來二斤!多了吃不完,少了不過癮。”男人笑著遞過錢,
    旁邊賣菜的大嬸就湊過來:“給我來斤河蝦,孩子饞油炸蝦了。”
    “好嘞!”蘇長河從木桶裏舀出河蝦,竹筐一稱,足稱足兩。
    “給我來半盆白條,炸著下酒正好!”
    蘇長河一邊麻利地稱魚、收錢,嘴裏一邊應著:“您放心,我這都是當天的活物,絕不賣隔夜的。這蝦得趁鮮吃,回去別放太久!”
    他嘴甜,見人就笑,稱完魚總多抹零,一來二去,周圍的街坊都愛往他這跑。
    有新來的顧客看著熱鬧湊過來,被熟客拉住:“小夥子家的魚好,你買點回去嚐嚐就知道了,比市場上那些養殖的強十倍!”
    買魚的人舉著錢往前擠,吆喝聲、討價聲混著魚尾巴拍水的“啪嗒”聲,熱鬧得像趕大集。
    周圍賣菜、賣幹貨的攤位依舊冷冷清清,攤主們支著下巴看著這邊,眼裏的羨慕幾乎要溢出來。
    誰不眼紅這生意?
    即使人多,蘇長河手裏也有條不紊,左手稱魚,右手收錢,嘴裏還能搭著話:“大爺要的三斤鯽魚在這兒!”“大姐的蝦米稱好了,多給您抓了一把!”
    誰要活魚,誰要剖好的,誰喜歡帶鱗的,他記得清清楚楚,仿佛腦子裏裝著本賬。
    兩個小時過去,盆裏的魚見了底。
    蘇長河擦了擦汗,鯽魚最搶手,帶了十五斤,賣得隻剩兩條;鯉魚帶了八條,剩了一條小的;蝦米裝了五斤,這會兒就剩個盆底;黃鱔和河蟹剩的最多,黃鱔帶了十斤,隻賣出去三斤,小雜魚也隻賣出去二斤。
    蘇長河知道,黃鱔這東西做法麻煩,腥氣重,尋常人家不會弄,價格也太貴了,買回去也是浪費;河蟹也差不多,,吃法太麻煩了,還沒多少肉,難怪賣不動。
    又守了半個多小時,最後兩條鯽魚被個老奶奶買去熬湯,剩下的那條小鯉魚被賣豆腐的老李包了,說是晚上燉豆腐下酒。
    蘇長河把盆碗收拾幹淨,心裏算了算總賬:
    這次,總共賣了大概十五斤的魚,每斤六毛,共十七塊四毛錢。
    黃鱔三斤,每斤九毛,共二塊七元。
    小雜魚賣了二斤,一斤五毛,加起來一塊。
    總計收入二十一塊一毛錢。
    蘇長河又在攤上等了半小時,看河蟹和黃鱔實在賣不出去。他收拾好空盆空桶,趕著騾車直奔鎮東頭。
    記憶裏那兒有家“周記麵館”,老板姓周,是個幹了三十多年的老廚子,手藝紮實,尤其擅長做鱔魚麵,肯定收黃鱔。
    把騾車拴在麵館門口的老槐樹上,蘇長河掀簾進去。
    “客官裏麵請!”一個係著油漬圍裙的中年男人迎上來,圓臉,微胖,眼角有幾道笑紋,正是周老板。
    “來碗鱔魚麵。”
    “好嘞!現成的,馬上就好!”
    周老板手腳麻利,沒一會兒就端上一碗麵。
    青瓷碗裏,細麵臥在奶白的湯裏,上麵鋪著金黃的鱔魚絲,撒了把翠綠的蔥花,看著清爽利落。
    “嚐嚐?我這鱔魚麵,在鎮上敢說第二,沒人敢說第一。”
    周老板叉著腰,帶著點自得,“鱔魚得現殺現炒,湯得用大骨吊,麵是自己擀的,筋道!”
    店裏現在沒別的客人,周老板就搬了個小馬紮坐在旁邊,看著蘇長河吃麵。
    蘇長河拿起筷子拌勻,麵條裹著醬汁,看著簡單,入口卻驚豔:麵條筋道彈牙,帶著麵香;鱔魚絲炒得火候剛好,外焦裏嫩,醬香裹著脂香,半點腥味沒有;湯底醇厚,喝一口,鮮得舌頭都要化了,那點豬油更是點睛之筆,把所有香味都勾了出來。
    “絕了!”他由衷讚歎,又吃了一大口,“師傅,您這鱔魚炒得有講究啊,先用豬油爆香蒜末,鱔魚下鍋大火快炒,臨出鍋前淋了點黃酒去味,對不?麵條也揉得夠勁,湯裏還加了點胡椒粉提鮮,這手藝,真沒話說!”
    周老板本來在旁邊擦桌子,聽他說得頭頭是道,眼睛猛地一亮,湊過來:“嘿!你這小夥子,懂行啊!”尋常食客頂多誇“好吃”“香”,哪有人能說出火候、調料、手法?這分明是遇到懂吃的了!
    “瞎琢磨的。”蘇長河笑著擺手,“您這手藝,做了不少年了吧?”
    “三十年嘍!”周老板歎了口氣,眼神裏帶著自豪,“從我爹手裏接過這攤子,就沒換過地方。縣城裏大小館子我都去過,論鱔魚麵,我周記敢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確實擔得起。”蘇長河點頭,“就是這鱔魚,隔夜的,火候還有點老。”
    周老板這下是真驚了,上下打量他:“你小子……也是做飯的?”不然怎麽能嚐出鱔魚是不是隔夜的?
    蘇長河笑了笑,謙虛道:“不是,就是瞎琢磨。”
    周老板卻不依,拍著桌子道:“別謙虛!能吃出火候過了,絕對是行家。”
    “你就說,我這麵還有啥能改進的?我這性子,見不得半點瑕疵,你盡管說!”
    蘇長河沉吟片刻,指了指空碗:“鱔魚絲炒得是香,但邊緣有點發焦,嫩度差了口氣。您用的是旺火快炒,這沒錯,但鱔魚肉質細,比不得豬肉耐炒,火候得再收半分,炒到邊緣微卷就停,那樣外酥裏嫩,咬下去能爆出汁。”
    “嘶~”周老板倒吸一口涼氣,猛地站起來,“你咋知道?”
    這問題太隱蔽了,高溫油炸後的鱔魚本就香得霸道,普通人隻會覺得“酥”“香”,根本嚐不出那點被火氣蓋過的鮮甜。
    “您這鱔魚,怕是集市上零星收的吧?””
    蘇長河沒直接回答,反而問了句。
    周老板愣了愣,點頭道:“是啊,今天收兩條,明天收三條,有時候趕不上就用隔夜的……”
    “這就對了。”蘇長河解釋,“貨不穩定,大小不一,火候就難掌控。新鮮活鱔魚現殺現炒,油溫六成熱就行,靠的是快炒鎖住鮮味;要是用了隔夜的,就得靠高溫逼香,自然容易過。”
    周老板聽得連連點頭,又追問:“還有呢?”
    “湯頭裏的胡椒,放早了。”蘇長河指著碗底,“胡椒遇熱久煮,辛味會散,最好是起鍋前撒,既能壓腥,又能留著那股衝勁,跟鱔魚的鮮撞在一起才夠味。”
    周老板皺起眉:“一直都這麽放的,沒覺得不對啊……”
    “您習慣了自己的味道。”蘇長河笑了,“下次試試起鍋時撒,保準不一樣。”
    周老板還想再問,蘇長河卻放下筷子:“賬我結了,得先走了。”
    “別走啊!”周老板急忙拉住他,臉都有點紅了,“我還有好些問題沒問呢!你這就走?”
    “真不行,”蘇長河無奈道,“車上還有河蟹,黃鱔沒處理,得趕回去賣。”
    周老板跟著他往外走,剛到門口,一眼瞥見騾車旁的木桶裏黃鱔條條壯實,大小均勻,看著就新鮮。
    “好家夥!”周老板眼睛都直了,“這黃鱔是你弄的?這麽好的貨!”他收的鱔魚要麽瘦小,要麽帶著傷,哪見過這麽齊整的?
    “嗯,河裏撈的,新鮮得很。”蘇長河點頭。
    “我全要了!”周老板想都沒想就喊。
    他店裏天天缺鱔魚,收的貨時好時壞,有時候一天都湊不齊一碗麵的量,這桶貨夠他用好幾天了!
    蘇長河看著他急切的樣子,笑了:“師傅,您這店,是不是總缺穩定的貨源?”
    周老板歎口氣,撓了撓頭:“可不是嘛!去菜市場批,貴不說,還不新鮮;跟鄉下散戶收,今天有,明天無,急著用的時候能把人急死。”
    “我這兒天天能弄到新鮮的黃鱔,保證鮮活。”蘇長河順勢道,“您要是信得過,以後我給您供貨?價格比菜市場便宜兩成,保準比您現在收的好。”
    周老板眼睛瞪得溜圓,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真的?天天有?新鮮的???”
    “您看我這貨就知道了。”
    蘇長河拍了拍木桶,“我住南坪村,離縣城不遠,每天早上送黃鱔過來,保證您開門就能用上最新鮮的。”
    “那感情好!”周老板激動得搓手,胖臉上的褶子都笑開了,“我這就給你稱!以後你就是我周記麵館的固定供貨商,誰也換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