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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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喜歡看見沈清辭這樣的表情。
    像是很孤獨一樣,沒有人能靠近,也沒有人可以依靠,所以隻能一個人默默將一切委屈都吞下去。
    沈清辭平時也是這樣的嗎?
    晏野看過沈清辭的調查史。
    從入學到現在,沈清辭的生活幾乎總是無法和緊迫二字分開。
    像個普通學生一樣平靜的生活,對於沈清辭來說是一種罕見的體驗。
    那麽多次競賽,考試,危機。
    每一次。
    沈清辭都是靠著自己度過。
    晏野垂下眼,淺金色的瞳孔在光線下似乎暗淡了一些。
    這一次也是一樣。
    出現變故的領航員,需要臨時調配的陌生隊友,環塔之行總計小半個月,沈清辭從一開始就慢人一步。
    晏野一直在等待著沈清辭找他要。
    要他給出去的領航員名額。
    隻要沈清辭開口,他就給。
    他無疑是所有人之中最合適的人選。
    足夠豐富的閱曆,敏銳的判斷力,以及足夠高貴的身份,都能夠保證他成為最合適的領航員。
    但是沈清辭一直未曾開口。
    開不開口。
    誰先開口。
    這是一條極其微妙的界線。
    晏野的目的並不純,他為了替好友守住沈清辭,能夠掌控沈清辭才是最好的看守。
    那麽誰先示弱就意味著誰選擇走向低位。
    晏野想起沈清辭之前說過的話,為表誠意。
    他解開了脖子上的項鏈,這一次放下去的,是代表著皇室身份的項鏈。
    那一份小小的項鏈,被他佩戴了數十年。
    項鏈放在了賽車名牌下,沾上了塵土。
    意味著高高在上的皇室尊嚴,同樣可以因為某些原因屈服。
    晏野並不服從皇室的規格教養,卻也同樣認為自己皇權的身份來自於天授。
    皇儲不可能安慰任何人,彎下頸,乞求對方成為自己的隊友。
    但是沈清辭看上去實在是太孤獨了。
    晏野的離去讓風重新落在了身上。
    沈清辭睜開眼,眸子黑漆漆,清明無比,分毫沒有一絲睡意。
    沾染了塵土的項鏈被他握在了手
    細細的鏈條之下,屬於帝國的刀矛圖騰,在黑暗中依舊而閃爍著暗色的光澤。
    他懶得在這兩個人身上多費心思,連哄騙他們的方式都如出一轍。
    不出所料,晏野自發自覺撞進他的圈套裏,速度甚至比霍崢更快。
    其實仔細想來,晏野到現在為止,雖然總是頻繁出現在他的身邊,但實際上似乎並沒有做出過什麽錯事。
    比起另外幾個揮之不去,想要使用手段逼迫他妥協的人,晏野甚至可以夠得上好人的標準。
    可晏野是個好人,跟沈清辭又有什麽關係?
    好人應該去佛堂裏坐著,不應該在他這種人麵前刷存在感。
    對於沈清辭這種薄情寡義的人來說,他怎麽可能因為對方是個好人收手。
    晏野要是不想被他利用,那就滾遠點。
    既然恬不知恥,反複出現在他的麵前,那就代表想要成為他的墊腳石。
    晏野心軟了,那就一直心軟下去吧。
    沈清辭正好需要一個身份高貴不會被人脅迫的領航員。
    晏野又心甘情願要來當他的墊腳石,他有什麽理由不接受?
    像他這麽優秀的人,能成為他的墊腳石,是晏野的榮幸。
    空氣裏透著悶熱的氣息,連吸進肺裏的溫度都似乎隨之上升。
    霍崢懶散地斜靠在椅背上,握著打火機上下翻轉,露出的半截手指勁瘦修長。
    他的時間有限,和宋墨鈞他們一塊來到八區,當然不會是為了像其他學生一樣,去看沒有任何意義的拉力賽。
    霍家在八區同樣有業務往來,其他人處理不了的事情,由他這個暫時沒有官職的人出麵正合適。
    陽光透過窗沿灑落,下麵人匯報的聲音同樣顯得悶熱無比。
    霍崢的耐心同樣在消耗,他興致缺缺地垂著狹長眼眸,聽著主管講著那些牛馬不相及的話語。
    燒到一半的火柴隻剩下一點火,杆子堅強支撐著,早晚會徹底覆滅。
    霍崢不明白為什麽老頭子不直接把這些家夥處理了。
    主管給出的借口聽起來就離譜,什麽貿易往來的政策變動,什麽天災人禍,生不逢時,各種東西都往上扯,左說右說就是不肯放權。
    霍崢有點想把兜裏的槍掏出來恐嚇一番,但最終還是歇下心思。
    今天他趕在八區用槍抵著別人的腦袋,過不了幾個小時,來自於一區的軍用飛機就會將他押送回霍家老宅。
    犯不上。
    這八區也是沒意思,一點能讓人打起精神來的事都沒有。
    “霍少,具體情況就是這樣,您要是有時間,可以挪步去參觀一下佛堂,那裏有我們為夫人供奉的佛像。”
    霍崢懶洋洋地睨著對方,在對方臉上看見了滿是諂媚的討好笑容。
    這樣的笑臉他見過太多。
    無論是在學院還是私底下,從小到大能跟在他身邊的人,幾乎全是這樣的笑。
    霍崢知道自己出身好,也知道他們的笑容不是衝著他,全都是衝著他背後的那位。
    多麽顯赫的名聲。
    帝國創立初期的元老級人物,從年輕時就跟在女王殿下身邊,為女王殿下馬首是瞻,替帝國打下江山。
    經由霍元帥提拔上來的人不計其數,軍區幾乎個個沾親帶故,都跟霍元帥有關係。
    腰杆子硬的要命,偏偏還是個癡情種,從妻子難產離世以後,就鐵了心要將留下來的獨子養大。
    喪妻二十多年,一個續弦未娶。
    要知道同為一區豪門圈,別的小門小戶,稍微有點職稱就開始三妻四妾,有名分沒名分的小情人可以環繞一區一圈。
    霍元帥卻一直秉承著死也要將獨子養大的信念,成了遠近皆知的光杆司令。
    這樣尊貴的家世,這樣獨特的溺愛,霍崢想做什麽都不為過。
    他知道別人看他不順眼,但這世上看他不順眼的人多了去了。
    但哪個人能跟他媲美?又有哪個敢踩在他的頭頂上?
    就算他從小沒了母親,這幫人也不敢當麵說他喪母,還要在各地給他的母親立碑。
    八區發展重工業,每一片土壤都至關重要。
    尋常人連居住地的範圍都小之又小,卻有人自發給他的母親修建佛堂。
    霍崢不需要學會感恩,自然會有人給他貼上感恩的標簽。
    他站起來時,周圍那幫人像是得了什麽浩蕩的皇恩,忙不迭地走在前邊為他引路。
    車輛行駛過二十分鍾,為母親塑造的佛殿十分宏偉。
    將近幾十米的玉佛之下,隻供奉著一人的名字。
    霍崢走上前,側眸看向那熟悉又陌生的三個字眼。
    主管見他不動,連忙說道:
    “霍少,夫人要是在天有靈看見你如此孝順,一定也會感念於您的孝心,庇護您順風順水。”
    “是嗎?”霍崢聲線輕懶,大不敬地在牌匾上輕撫了一把,“她都沒見過我,怎麽知道要庇護我?”
    主管一時語塞,到底是沒見過像這樣的混子。
    一時間汗毛都要豎起來了,用盡平生所有情商,絞盡腦汁地說道:
    “天底下的父母都愛子,隻要霍少開心,家庭美滿,事業有成,夫人就一定會感到高興。”
    就這一句話聽在霍崢耳裏,跟胡扯沒有什麽區別。
    他可不相信這世上有什麽生死輪回,更不相信早死的母親會庇護他。
    再說了,就算他母親真看得見。
    他事業有成尚且有點盼頭。
    今年一畢業,他就能直入政壇。
    至於組建家庭......
    霍崢莫名想起沈清辭淡漠的神情,想他豔色的唇瓣張開,灼熱的吐息,微涼的體溫。
    那樣高傲的神色,仿佛他隻要稍微想一下,都是一種褻瀆。
    他偏偏還就想了。
    他就算想想又能怎麽樣?
    沈清辭不願意見他,還不允許他想一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