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修羅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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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也可以重新回到六區以上,那裏有聖埃蒙公學派發的駐紮隊。
    鼓勵學生自由生長的聖埃蒙公學,在危機到來時,會不顧一切地拯救任何困於其中的學生。
    暴亂結束時,他們也有最優秀的心理醫生以及最好的醫療設施,為學生做好創後應激的修複準備。
    可供選擇的區域很多,最後選擇八區,理由也很簡單。
    八區起風了。
    沈清辭看向遠方,低矮的建築和總是無法洗淨的灰屋牆麵,是八區的常態。
    在每年的固定季度裏,八區總會出現一些特殊的情況。
    這個月將近下旬的時間,八區邊緣已經開始刮起了沙塵暴。
    大自然給予饋贈的同時,也會帶來極其險惡的環境。
    沈清辭沒辦法保證自己在沙塵暴的情況下,能發揮得足夠優秀。
    所以賽前訓練成了必不可少的一個環節。
    沈清辭對自己向來充滿自信。
    他的自信來自於單槍匹馬從十八區闖出來的輝煌履曆。
    也來自於他在一次次困苦艱難的環境之中,找到的一線生機。
    他知道他和老牌賽車手之間的差距大,如果做不到超常發揮,來自於經驗上的差距,會讓他們之間的距離拉得更加明顯。
    而他奪冠的目標,也會因為這一次的判斷失誤化為泡影。
    沈清辭可以接受失敗。
    但那必須是成功前的鋪墊。
    沙塵暴有70%的概率會在賽事當天出現。
    如果注定了他會因為沒有經驗迷失。
    那麽這場失敗,可以出現在他的賽前演練上。
    隻要他演練的經驗足夠豐富,1%成功的機會,或許會因為他的努力,從而變成10%。
    提前參加賽前演練,對於沈清辭來說,隻有好處全無壞處。
    曾經被暴徒霸占的區域,早已經被徹底清除幹淨。
    暴徒將大部分的兵力用於搜尋逃到十二區皇儲,殘餘在八區的兵力也在昨天被驅逐出境。
    盡管八區還能感受到戰後的硝煙氣味,但已經不再充斥風險。
    飛機落地的時間,恰好是晚上六點整。
    沈清辭的視線下移,街道上的民眾神情疲憊,用衣服擋住了外麵吹來的冷風,身上大小包的行囊,依舊能看出戰爭對他們的影響。
    警員們則是手持槍械,駐守在通關處,撐起了短暫的安寧。
    晏野走在了沈清辭身前,為他擋下了來自於八區充滿著灰塵的風。
    “我訂好了餐廳。”
    晏野道:“你不喜歡吃生冷的東西,對甜的肉類沒有興趣,八區隻有特供於官員的餐廳能滿足你的需求,我找了一家碳烤活蝦,很新鮮,你應該會喜歡吃。”
    沈清辭從口袋裏摸出了一根煙,隻是淺淺咬在齒間,沒有抽。
    外麵撲麵而來的風沙,在他向前的那一刻,同時席卷到了他的身上。
    空氣透著硝煙的味道,如同底層民眾永遠無法平息的生活。
    沈清辭:“你不用給我準備這些。”
    “我有時間。”晏野看著沈清辭握著煙的指尖,回答道,“我也需要吃飯,對我來說並不麻煩。”
    “......”
    沈清辭沒和晏野過多糾纏。
    他吃什麽不重要,可以啃麵包一兩年的人,意誌力早已經遠勝常人。
    他隻是覺得麻煩。
    有人願意不顧麻煩,不辭辛苦的為他做這件事,那他有什麽拒絕的理由。
    反正浪費時間的又不是他。
    八區來接應的車輛停在了封控區外麵。
    沈清辭走在側邊的位置,沒有擋在最明顯的管道處。
    晏野沒有得到回應,喉嚨愈發幹啞。
    沈清辭顯然沒有意識到自己此刻有多麽的獨特。
    戰火廢墟之間,低矮平房裏冒著滾滾的黑煙。
    沈清辭就這麽站著,身形修長挺拔,窄瘦的腰線被黑色皮扣收緊,淺色唇瓣輕含著煙頭,連唇角微下的弧度都無比撩人。
    晏野的指尖撚動了一下,口袋的邊緣有一個微微凸起的痕跡,裏麵是銀質打火機。
    是他身上唯一沒有皇室圖騰的東西。
    皇儲不能抽煙。
    內閣不允許皇儲身上出現任何有悖於標準的習慣。
    作為皇室的代表,晏野應該是完美冰冷且無情的。
    任何相關的欲望都應該被埋葬。
    在遇到沈清辭之前,他從來不會在身上放上一枚打火機。
    這是為沈清辭準備的。
    晏野看著沈清辭,看他濕潤的唇瓣輕銜著煙頭,在口袋裏翻找打火機的動作時,喉結滾動了一下,想要上前一步點火時,看見的卻是如同陽光覆蓋的金色長發。
    要搶先一步為沈清辭點煙的景頌安,手上的打火機晃蕩著,熒熒火光燒著了煙的尾端,又變成了鮮紅的火焰。
    同沈清辭目光交匯的瞬間,景頌安湛藍色的眼眸彎起,溫柔地說道:
    “我給哥哥點煙。”
    沈清辭修長指尖夾著煙,沒抽,隻是輕輕垂下眼,睨著他:
    “你跟蹤我?”
    “我太想你了。”景頌安低聲道,“我昨天晚上夢裏都是你,一整夜都沒睡好,早上起來就想見到你。”
    景頌安越說越可憐,連聲音都變得低落了下來。
    他向前靠去,想要靠在沈清辭的頸窩中,隻是始終未能得到結果。
    沈清辭指尖的煙頭明晃晃的夾著,冰冷的眼神沒有任何波動。
    似乎他隻要再靠近一些,灼熱的煙頭就會燙在他的身上。
    這樣的威脅已經表明了沈清辭的態度。
    如果任何一個人敢在景頌安身上留下傷口,他都會將對方碎屍萬段。
    但沈清辭可以。
    景頌安近乎是癡迷的迷戀著沈清辭給予的一切。
    不管是冷淡的眼神還是冰冷的懲罰,靠近的弧度和痛,都能讓他感受到沈清辭在為他動容。
    景頌安就這樣不知死活地低頭屈膝,完全籠罩住沈清辭時,唇角勾起的笑容肆意:
    “如果我不來找哥哥,哥哥是不是打算和阿野私奔了。”
    私奔兩個字被他咬的很重。
    景頌安的年紀尚輕,哪怕加重了讀音,聽上去也依舊透著柔軟的語調。
    溫柔的語氣加上古怪發音,能讓人在一瞬間感到頭皮發麻。
    沈清辭隻覺得自己被一條黏膩的毒蛇盯上了。
    而此刻,這條毒蛇還恬不知恥,想要貪婪地攀附在他的身上,獵取更多東西。
    因為距離太近,蛇信子已經吐到了臉上。
    既是對他的親昵,也是對旁人的威脅。
    那是一種對所有物的占有。
    隻可惜沈清辭從來不是任何一個人的附屬。
    他厭煩了這樣的試探,但也並不在意這兩人之間翻湧的波濤。
    當景頌安自以為是地想要更近時,他輕輕抬起了手。
    修瘦指骨夾著的煙頭往下,火光朝下一摁,在景頌安漂亮的金發上燒出了一點火光。
    猩紅的火光不大,很快被掐滅,卻依舊在發尾留下了燒焦的痕跡。
    沈清辭微微側了下頭,垂下的眼眸冷冽,簡短道:
    “要發瘋衝著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