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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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野語氣似乎依舊沒有變動:“沒有。”
    “沒有......”沈清辭收回了手,指尖緩緩下滑。
    晏野心神恍惚了一瞬,被匕首抵著時,他未曾後退。
    沈清辭主動靠近他時,他卻無法自控地向後退出了一步。
    扯開的一小步距離之下,藏著的不是恐懼,而是對自身即將失控的預測。
    終於,他聽見了沈清辭略帶嘲諷的嗓音:
    “你以為你藏得很好嗎?皇儲閣下,你像個變態跟蹤狂。”
    指尖滑落,強硬拽走的是晏野脖子上戴著的徽章。
    象征著聯誼賽冠軍的榮譽,變成了他私藏的項鏈。
    跟沈清辭一人一個,沈清辭的收了起來,他卻做成了項鏈,貼在了距離心髒最近的位置上。
    晏野當時的想法很簡單。
    他不奢求沈清辭會送給他任何禮物。
    但如果兩人之間有關聯的物件,那是不是意味著,他們依舊保留著一點關聯。
    現在項鏈被沈清辭奪取。
    沈清辭藏在平靜語氣下無法掩飾的厭惡,像是冰冷的刀鋒。
    晏野的心髒在刹那間生出了一種幾乎微不可察的刺痛感。
    那種感覺轉瞬即逝,連捕捉清楚的機會都沒有。
    好似星光短暫閃耀,被烏雲擋在了頂上。
    終是再也無法窺見。
    沈清辭走了。
    也許會有再見的機會,但他們無法再像之前一樣靠在一塊吃飯。
    晏野在原地近乎默然,身形分外的冷寂。
    選錯了。
    人應該為自己的錯誤付出代價,承擔選錯的後果。
    所以沈清辭會去哪裏?
    走向景頌安嗎?
    跟他沒有任何關係,他已經完成了景頌安交代的任務,彌補了對方幼時對他的幫助。
    他並不有愧於任何人。
    微弱的光亮透了進來。
    晏野用手觸碰著沈清辭剛剛摸過的地方。
    不知道為什麽,他的呼吸有點困難。
    鋪天蓋地落下來的風雪不再冰冷,更像是鋒利的刀子,紮的他渾身發痛。
    晏野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去的,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離開了那裝有許多回憶的房間。
    等他再一次停下車的時候,車已經開進了組委會的官方維修站。
    已經完成了賽事的賽車會拖進維修站裏麵檢修。
    高強度的路段會讓賽車出現損壞的跡象。
    維修工會將破損的零件拆除,如果損壞的程度過大,幾乎相當於整輛車重新組裝了一遍。
    晏野並不是第一次玩車,陪伴了自己許多年的賽車被維修時,他也很少會出現什麽過多的情緒波動。
    這一次卻似乎有所不同。
    檢修開始前,他就已經動用了特權,買下了這輛車的所屬權。
    故而時隔小半月,車輛依舊保持著比賽過後殘破的模樣。
    他上了車。
    這一回坐的是沈清辭經常坐的位置。
    屬於賽車手的位置上,每一個靠背的弧度,以及座椅的前後,都是根據沈清辭的習慣更改。
    靠在上麵,好像依舊能從密閉的空氣中感受到沈清辭身上的清香。
    晏野垂下眼,修長指尖勾著車後座的儲物區,從裏麵翻出了一本薄薄的筆記。
    沒有任何關於名字的標注,隻在底下蓋著一個小小的印章。
    中央醫院的公用印章,對病人定期回訪時發放的本子,通常用於做記錄。
    寫完一本以後,將記錄好的發病情況提交給主治醫生,能夠保證醫生在短時間之內判斷病人的精神狀況。
    晏野不喜歡做記錄。
    他厭煩情緒被人掌控。
    被人窺視的不適感,能夠讓任何一個上位者都感覺到被冒犯的震怒。
    盡管醫生再三強調,記錄有利於病情康複,他依舊選擇在一頁又一頁的紙張上麵點上一個簡短的句號。
    不配合治療的反叛之下,是他極為不屑的態度,也是在內閣控製之下,維持著尊嚴的傲慢。
    指尖輕飄飄朝下一按,這份全新的日記本上,密密麻麻寫滿了筆記。最開始的日期是他們磨合的第一天。
    寥寥幾句的日記,到後麵逐漸演變成縮小到盡量壓縮的字體。
    字數開始變多的那天。
    是晏野第一次見到不一樣的沈清辭。
    “他敲斷了那人的牙齒,滿嘴的鮮血混著口水流了下來,我知道那是為了什麽,因為對方傷害了他的朋友,朋友,我可以這麽稱呼嗎?他似乎對之前的領航員很好,他們會一起坐在糟糕的地方吃飯,但他麵對我時,卻很少主動將臉朝向屬於我的這一邊。”
    “他抓到我了,跟我說那是因為對方冒犯了他,他不喜歡屬於自己的利益被侵犯,這很好,我們都一樣。”
    “今日天氣正常,沒有出現任何意外,我們一起見到了地球北端的日落,他很白,陽光同樣為他駐足,我在他的唇邊看到了笑容,夕陽實在是太幹燥了,我覺得我的喉嚨也有點發幹。”
    “今天有點特殊,也有點糟糕,我撿到了一隻狗,瘦骨嶙峋,我不喜歡狗。”
    “狗沒有去處,暫時要和我們待在一起,我給它搭了個臨時的窩,沈清辭說他同樣不喜歡弱小的生物。”
    “二十七日,我們進入了航線的最後一段,很多流民在路段上守候,不能停車,任何施舍性的行為,都會讓他們像蝗蟲一樣撲上來。”
    “我們隻剩下最後一點食物了,這條路太長太長,長到好像永遠沒有盡頭。”
    接下來是長達好幾頁的空白。
    直到日記上的時間推移,才終於出現了新的內容。
    “我看他的時間好像有點太長了,他總是叫我別看他,語氣冷冷的,好像又討厭我了,我有點控製不住,這次不是因為小安,但是我不知道是為什麽。”
    “他真的很努力,總是拚盡全力,好像隻要停下腳步,就會變得被人拽著往下扯一樣的缺失安全感,從早上到晚上,他幾乎每分每秒都有屬於自己的安排,分給外界的時間少之又少,我似乎無法在他眼裏看到疲倦。”
    “同一個賽段,他的速度比之前提升了十五秒。”
    “S3賽段靠近沙漠的位置有一處凹陷,容易出現車禍,提速是通過的最佳方式,但是太困難了,幾乎沒有人會在這裏提速。”
    “沈清辭成功了,車後輪翻轉的速度很快,他衝了過去,不是一次的成功,是每一次。”
    “勘探結束了,比賽快開始了。”
    “他會拿下勝利。”
    “我相信他,他很努力,也很聰明,上帝不應該虧欠他。”
    “明天返航,等他拿下第一,我要學著之前領航員的樣子帶他去吃燒烤嗎?我覺得他不會喜歡這樣的活動,我應該帶他去做些什麽,帶他去海邊走一走,他會喜歡嗎?”
    “對了,記得帶上我們的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