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空白日記
字數:4736 加入書籤
剩下的日記迎來了空白。
沒有寫過的日記本出現了折痕,很微弱,隻有翻動時才會出現相同的跡象。
其實早就應該猜到的。
晏野的東西總是放在同一個位置,和沈清辭的放在一起。
沈清辭說不定早就看完了這份日記,看完了晏野對內心的剖析。
所有真情實感的袒露,並非隱沒在了塵埃之中。
隻是沈清辭依舊毫無波瀾。
晏野再一次意識到,他的情緒或許從一開始就受到沈清辭的管控。
在他自己還沒有意識到的時候,沈清辭已經比他更了解自己。
隻是對方不在意。
所以縱容。
所以忽視。
所以在榨幹所有價值以後,將他拋棄。
應該為此感到憎恨,跟所有被拋棄的人一樣。
晏野低下頭,卻不是撕開日記,而是將臉貼在了書頁上。
肌膚和紙張的接觸,好像能感受到沈清辭翻頁時相同的溫度。
存在於幻想中的溫度傳遞到了晏野的指尖,他甚至能想象出沈清辭發現日記的場景。
大概是沈清辭在整理東西時翻出了日記,發現並非路書以後,神情淡漠地翻動著裏麵的內容。
在看清楚寫了什麽以後,沈清辭垂下的眼眸應該帶了幾分嘲諷的意思。
沈清辭不需要朋友,也不認為他們之間有什麽特殊的關係。
現在被歸為了敵對陣營裏的晏野,之所以能得到百分之八十的縱容,恐怕也是因為沈清辭發現他在情感上明顯的偏好。
沈清辭看完日記,又惡劣地將他當做棋子利用。
在榨幹了他的所有利用價值以後,選擇用刀尖擋住了兩人之間更進一步的可能性。
晏野就算在情感上的反應再遲鈍,也知道真正的好,是時刻存在的包容,體貼、心疼以及牽掛。
但這樣的情緒,似乎從來沒在沈清辭身上出現過。
破損的車門縫隙鑽進來了一隻小狗。
肥肥圓圓的小狗用鼻尖頂著晏野的掌心。
他摸了下對方的腦袋,說:
“他不喜歡我們。”
晏野將趴在腿邊的狗抱進了懷中,低下頭,頂在了它的腦袋上。
小狗聽不懂人話,隻能感受到人類悲傷的情緒。
它用鼻尖頂著晏野的下頜,用舌頭舔他的臉,眼神中濕漉漉的都是水意。
晏野緩慢地低下頭,聲音沙啞:“你喜歡他。”
“我做錯了事,如果早點發現,他會不會不那麽討厭我們。”
狂風大作,廉價矮小的房子似乎連深秋都扛不住,上麵晾曬的衣物像是隨時會被卷走。
偶爾能在十幾棟樓層間,看見一兩座紅色尖塔形狀的建築,太陽的餘光灑在尖塔上,扯出了斜長的影子,如同被框進畫裏的殘敗風景。
霜雪在空中盤旋落下,同時落在了少年清瘦斜長的影子上,似乎同著前行的腳步起伏。
風雪隨著風停的旋律暫停,一直在前行的沈清辭也停下了腳步。
他的表情淡漠,似有所感地抬起頭,視線穿過天幕看去,在道路的盡頭,看見了一道高挑的身影。
八區被蒼白覆蓋,就連屋頂都出現了風雪凝固又融化的痕跡,看不見任何生機活力。
站在牆角的青年卻穿的斯文俊秀,襯衣在這樣的季節中並不顯單薄,外麵的大衣更是將他的身形襯得高挑挺拔。
他看向沈清辭,金絲邊眼鏡下是似水溫柔的眼眸。
“早上好。”青年開口說話,“我們很久沒見麵了。”
“現在記性不好也能當助教了嗎?”沈清辭麵無表情道,“我們上個禮拜才見過。”
“如果超過三分鍾的會麵,也算是見麵,那我們恐怕最近見的不止一麵。”
宋墨鈞俯身向前,指尖撥開了沈清辭發絲上垂落的那片落葉。
他如墨般的眼眸低垂,視線若有若無,又似乎隻是錯覺,再次掠過:
“你比我想象中的要更加優秀,逃離被暴徒轟炸的港口,能見度極低的時候飛躍斷崖,清辭,你沒有一刻感到害怕嗎?”
“害怕。”沈清辭掀起眼眸,平靜道,“那又怎樣?”
“如果我是你,我會選擇更加保守安全的的方式,比如依附更加強大的存在,你不是習慣借助別人的力量嗎,用他們用的那麽順手,為什麽不再多謀劃一些?”
宋墨鈞的語氣輕柔地停頓了一下,俯首看他:
“上次的慶功宴很精彩,他們都想得到你的注視,從裏麵選擇一個沒那麽討厭的人,隻要稍微服軟,他們就會讓你得到一切想要的東西。”
沈清辭終於將視線移到了宋墨鈞的臉上,他輕笑了一聲,眼神中是不加掩飾的鋒芒:
“你可以跟他們說你是個喜歡男人的變態,問問是否有人願意接受你。”
宋墨鈞臉上的笑容淡了些。
他看向沈清辭,站在陽光下的少年身形清瘦,近乎於冷白的膚色,讓他看上去矜貴疏離,幾乎是漠然的有些過分了。
這種不加掩飾的無視,在某個瞬間,最能直白地刺痛人的雙眼。
宋墨鈞:“看來你今天不是很想跟我聊天,那他們呢,小安和阿野應該在等你。”
“滴答”一聲。
沈清辭的腕表恰好到達了整點。
早上七點整。
提前折返的車輛會在早上7點15分啟動。
連鳥雀都還沒有蘇醒的時間,聖埃蒙公學卻已經給學生配備了車輛。
到達港口以後,沈清辭會乘坐直升飛機折返回學校。
最遲四個半小時,沈清辭將橫跨大半個帝國,重新回到聖埃蒙公學的領地之內。
沈清辭離開八區沒打算通知一個人。
慶典昨天就已經舉辦完了,其他學生想要參加慈善活動,所以選擇留下來。
他可沒有參加的必要。
既然要走,當然是默不作聲地走,誰會情願身後跟上一群瘋子。
“你可以替他們追上來。”
沈清辭按下腕表的終止鍵,向前走去時,同宋墨鈞擦肩而過,語氣平淡無比:“要來嗎?”
身後的人影沒有再跟上來。
沈清辭走過了那段擁有梧桐樹的區域以後,接下來的路途,連一棵小草都難以看見。
戰火、暴亂,灰暗的色彩。
同一片天空之下,來自於上區的居民隻是短暫居住於此,揮揮衣袖離開,並不帶走任何東西。
來自於下區的居民,卻隻能仰頭從破敗的屋簷中瞥見天空的色彩。
如果想要站在更好的地方,觀賞更美的雲彩,就隻能向上爬,站在最高點,死死抓住拋下來的繩索,一直留在上麵。
沈清辭的目的一直很明確。
他參加聯誼賽,是為了得到額外加分的1.5分。
他得到了,所以沒有任何人能阻止他接下來的腳步。
深秋的葉子掉完,很快就會迎來真正的隆冬。
他走過了孤寂的春天,焦躁的夏日,枯冷的深秋。
同樣,他可以走完剩下的寒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