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重擔在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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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篝火劈啪作響,映照著村民們驚魂未定卻又帶著一絲希冀的臉龐。老道士成了臨時的主心骨,他用帶著口音的土話,夾雜著一些玄乎其玄的風水術語,繼續安撫著眾人,將昨夜的可怖經曆歸結為“地龍翻身,煞氣驚擾”,並承諾會做法事徹底平息。
    這種說法,在科學難以解釋的創傷麵前,反而成了一種有效的慰藉。
    我沉默地穿梭在人群中,幫忙分發食物,攙扶行動不便的老人。村民們看我的眼神依舊複雜,但少了以往的鄙夷和戲謔,多了幾分探究和一絲不易察覺的依賴。昨夜我雖然表現不算突出,但最後關頭衝出去,以及和老道士似乎“相識”的樣子,還是落在了不少人眼裏。
    “二狗……昨晚……多謝你了。”趙小梅端著一碗熱水走過來,聲音很低,眼神躲閃,臉上還帶著未褪盡的驚恐和羞愧。她指的是我衝出重圍去學校的事,或許還有更早之前她報警的舉動。
    我搖搖頭,接過碗:“沒事。”
    許多隔閡和恩怨,在共同的災難麵前,似乎變得微不足道了。
    後半夜,鎮上和縣裏接到消息的幹部和警察終於趕到了。看到村子的慘狀,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帶隊的還是那個女警官陳靜,她臉色凝重,指揮手下迅速介入,接管了救治和秩序維護工作,並將重傷的盜墓賊(那個嚇瘋的)緊急送往縣醫院。
    老道士主動上前,用他那套“地煞泄氣”的理論與官方人員溝通。出乎我的意料,陳靜在仔細查看了幾個村民的症狀和環境破壞情況後,竟然沒有立刻反駁,隻是眉頭緊鎖,讓隨行的醫生優先檢查村民是否有中毒或群體性癔症的可能。
    勘察現場時,警察們自然也注意到了後山礦洞那驚人的異狀——巨大的、仿佛被強行撕裂又勉強合攏的洞口,周圍散落的焦黑碎石和殘留的詭異氣息,都讓經驗豐富的警察們也感到頭皮發麻。
    “這裏的非法采礦問題非常嚴重,地質結構極其不穩定,昨晚應該是發生了劇烈的塌方,可能伴有某種……未知的有毒氣體泄漏。”陳靜最終給出了一個初步的、偏向“科學”但留有餘地的結論,並立即下令封鎖後山,禁止任何人靠近。
    她知道真相絕不止於此,但作為警察,她需要一個能寫入報告、能穩定民心的解釋。
    她走到我和老道士麵前,目光銳利如常:“李二狗,道長,感謝你們昨晚的救助。關於後山的情況,以及李大力、***他們的案子,我們還會深入調查,希望你們後續能積極配合。”
    她的目光在我臉上停留片刻,似乎想從我眼中看出些什麽,但最終隻是公事化地點點頭,轉身去忙了。
    我鬆了口氣,知道這一關暫時過去了。官方層麵的定性能最大程度減少恐慌,也給了我暗中行動的空間。
    天快亮時,村子終於暫時恢複了基本的秩序。極度疲憊的村民們被勸回家休息,盡管很多人的家已經破損不堪。鎮上調撥的應急物資也在路上。
    我拖著灌了鉛的雙腿回到自家破屋。屋裏冷清依舊,但炕洞裏藏著的秘密,讓這間老宅變得完全不同。
    我鎖好門,迫不及待地再次取出爺爺的筆記和那幾本古老的賬本。這一次,有了“守印人”的認知和《雷霆樞機》的基礎,我再看那些玄乎的符號和記錄,感受截然不同。
    那些扭曲的符文,似乎能與腦海中殘缺的經文對應起來,蘊含著某種溝通天地能量的規律。那些礦洞走向圖,標注“凶”、“封”的位置,赫然與昨夜煞氣噴湧最猛烈的點吻合!而“槐下三丈”的記載,指向的正是那棵老槐樹下的密道入口!
    爺爺不僅在記錄,更是在研究如何加固和維護那個鎮封!
    在最後一本賬本的夾頁裏,我有了更驚人的發現!那裏用極細的毛筆,描繪著三樣物品的精細圖樣,旁邊還有密密麻麻的小字注解!
    第一樣,正是我手中的“都功印”,注解寫著:“雷樞之鑰,引炁鎮煞,需以血脈雷炁催動”。
    第二樣,是一個類似羅盤,但中心鑲嵌著一塊黑色晶石的器物,注解:“定坤儀,測地脈,尋煞眼,定方位”。
    第三樣,則是一麵雕刻著複雜星圖和雲紋的青銅鏡,注解:“照幽鏡,顯形破妄,窺邪本源,護持心神”。
    圖樣下方還有一行更小的字:“三物齊聚,依‘心印妙經’布‘三才封魔陣’,可固封甲子。”
    我的心髒狂跳起來!
    找到了!徹底修複鎮封的方法!
    需要這三樣法器,並以《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說心印妙經》記載的方法,布下“三才封魔陣”!
    “都功印”在我手裏。“定坤儀”和“照幽鏡”在哪裏?爺爺的筆記裏沒有記載。
    我強壓下激動,繼續翻看。在另一頁的邊緣,我看到了一行匆匆寫就、幾乎被磨滅的字跡:“……儀藏於祖祠龕下……鏡……鏡在……井下……”
    祖祠龕下?井下?
    槐樹屯確實有個破舊的李家祖祠,早已荒廢多年。井的話,村裏有好幾口老井,指的是哪一口?
    就在我苦苦思索之時,窗外傳來輕微的叩擊聲。
    我心中一驚,連忙收起東西,警惕地走到窗邊。
    是那個灰衣老者!
    他依舊那副枯槁的模樣,站在窗外陰影裏,對我做了個跟我來的手勢,然後轉身就走。
    稍作猶豫,我咬了咬牙,悄悄跟了出去。
    老者腳步很快,專挑偏僻小路,很快來到了村東頭那口早已廢棄多年的老甜水井旁。這口井據說挖到了暗河,水質原本最甜,但十幾年前突然幹涸,就被廢棄了。
    他停下腳步,指了指黑黢黢的井口,又指了指自己,然後搖了搖頭,示意我下去,他不能或者不想下去。
    井下?照幽鏡在井下?
    我看著那深不見底的廢棄井口,裏麵散發著潮濕和腐爛的氣息。透視之下,井壁布滿青苔,深不見底,底部似乎堆積著厚厚的淤泥和枯枝爛葉。
    這怎麽下去?
    老者似乎看出我的為難,他從懷裏摸索出一捆看起來十分結實的老舊繩索,和一個用油布包著的小巧手搖式軲轆,默默遞給我。然後,再次指了指井底,便後退幾步,身形融入一棵大樹的陰影中,不再有任何表示。
    我明白了。工具給我,讓我自己下去。
    看著那幽深的井口,我心裏直發毛。但想到那可能存在的“照幽鏡”,想到修複鎮封的重任,我深吸一口氣,將繩索固定好,另一端係在腰間,拿起那個小手電,開始艱難地往下爬。
    井壁濕滑,越往下越是陰冷,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腐殖質味道。手電光柱在狹窄的空間裏晃動,隻能照亮眼前一小片長滿滑膩青苔的井壁。
    下降了大概十幾米,終於到了底。腳下是沒過小腿的、冰冷粘稠的淤泥。
    我強忍著不適,用手電照射四周。井底不大,堆滿了腐爛的樹葉和不知名的雜物。透視能力在這裏受到了極大的幹擾,仿佛井底彌漫著一種能吸收和扭曲視線的特殊磁場。
    按照老者的提示,“鏡在井下”,會在哪裏?
    我忍著惡心,在淤泥和雜物中艱難地摸索。
    手指忽然碰到了一個硬物!冰涼,邊緣光滑!
    我心中一喜,用力將它從淤泥裏拔了出來!
    是一個用厚油布層層包裹的長條形物體!入手沉甸甸的!
    就是它!
    我激動不已,也顧不上髒,就想順著繩索爬上去。
    就在這時,我的腳踝突然被一個冰冷、滑膩、如同枯枝般的東西猛地纏住了!一股巨大的力量傳來,就要將我拖進更深處的淤泥裏!
    我嚇得魂飛魄散,低頭用手電一照——
    隻見淤泥之下,赫然伸出了幾隻蒼白浮腫、如同被水泡爛了無數年的手!正死死地抓著我的腳踝!而在那淤泥深處,似乎還潛藏著更多模糊扭曲的黑影!
    井底不止有鏡子!還有別的東西!
    煞氣的殘留物?還是……被鎮封吸引而來的其他邪祟?!
    我拚命掙紮,但那幾隻手的力氣大得驚人,冰冷的死氣順著腳踝往上蔓延,讓我渾身發麻!
    情急之下,我眼中那絲雷炁自行激發!微弱的紫金光芒自我眼中迸發,照亮了漆黑的井底!
    “滋啦!”
    那幾隻蒼白的手被雷光一照,如同被灼燒,冒起黑煙,發出一聲尖利的嘶叫,猛地縮回了淤泥深處!
    我趁機手腳並用,抓著繩索拚命往上爬!心髒快要跳出胸腔!
    直到爬出井口,重新呼吸到新鮮空氣,我才癱倒在地,後怕得渾身發抖。
    那個灰衣老者已經不見了蹤影。
    我看著懷中沾滿惡臭淤泥的油布包,又看了看那口深不見底的老井,心中寒意更甚。
    這條路,比我想象的還要危險。
    解開油布,裏麵果然是一麵古樸的青銅鏡,背麵雕刻著繁複的星圖雲紋,鏡麵卻模糊不清,照不出人影,隻是偶爾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流光。
    照幽鏡!
    三樣法器,已得其二。
    還差最後一樣——“定坤儀”,藏在祖祠龕下。
    我看著遠處山坡上那破敗的李家祖祠,握緊了手中的青銅鏡。
    沒有時間休息了。
    我必須盡快找到最後一件法器。
    趕在地底那東西,再次蘇醒之前。